贰 第七章 张仪庞涓斗法,玉蝉儿助四子悟道(第15/21页)
苏秦:正是。师弟孙宾,乃孙武子之后,与师弟庞涓同学兵法,二人均可统率千军万马,战必胜,攻必克。师弟张仪素有三寸不烂之舌美誉,其才——
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玉蝉儿陡然明白过来,快步上前,果见只有苏秦一人,正自聚精会神地端坐于地,自问自答。许是过于专注,对急步上来的玉蝉儿毫无觉察。
玉蝉儿款款走到苏秦跟前,扑哧笑道:“苏士子,你演得真像,方才竟将蝉儿唬住了,真还以为鬼谷里来了什么上大夫、相国呢!”
见是玉蝉儿,苏秦大吃一惊,不无尴尬地嗫嚅道:“师姐,您——您全听见了?”
玉蝉儿半开玩笑道:“苏士子有问有答,声音那么大,蝉儿走至山腰,就已听到了!”
苏秦脸上发窘,更显尴尬。
玉蝉儿在他前面并膝坐下,缓缓问道:“蝉儿方才听到苏士子叩见的净是上大夫、相国之流,为何不去直接面君呢?”
苏秦低垂了头,半晌方道:“师姐见笑了。苏秦智不如人,不敢有此奢望!”
玉蝉儿又是扑哧一笑:“什么智不如人?能进鬼谷的人,哪一个是傻瓜?苏士子此言,只怕不是心里话吧!”
“是心里话。说真的,在下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及庞兄、孙兄,更不用说师弟张仪了。在下此生,若是能够见到上大夫或是相国,有个晋身,于愿足矣!”
玉蝉儿一怔,慢慢敛起笑容,凝视苏秦:“难道苏士子进山修道,为的只是图个晋身?”
苏秦犹豫有顷:“也不完全是。”
“蝉儿愿闻士子高志!”
苏秦略顿一下,笑道:“苏秦若是说出来,只怕师姐讥笑!”
玉蝉儿微微一笑:“人各有志,小女子有何资格讥笑苏士子呢?”
苏秦两眼望着远处绵绵不绝的峰峦,自述其志道:“苏秦此生,定在四十岁前建功立业,封城拜相,闻达于诸侯,留名于后世!”
玉蝉儿倾身问道:“还有吗?”
“苏秦别无他求!”
玉蝉儿沉思良久,抬头说道:“苏士子果是壮志凌云!不过,蝉儿尚有一惑,请苏士子解之。”
“师姐请讲!”
玉蝉儿的两眼紧紧盯住苏秦:“方才苏士子述志,蝉儿只听出了‘功名富贵’四字。蝉儿请问,对苏士子来说,功名富贵真就那么重要吗?”
苏秦低下头去,半晌无语。
“苏士子?”
“唉,”苏秦缓缓抬起头来,轻叹一声,望向玉蝉儿,“请问师姐,您挨过饿吗?”
玉蝉儿摇头。
苏秦目视远方:“您种过田吗?”
玉蝉儿摇头。
苏秦将目光收回,情绪略显激动地望着玉蝉儿:“您知道身无分文地走在王城大街上的滋味吗?您受过富贵人家投过来的鄙夷目光吗?您受过胯下之辱吗?……”
玉蝉儿的一双大眼睛不无惊讶地望着越来越激动的苏秦,连连摇头。
苏秦的目光再次望向远方,似乎回到多年前的轩里:“记得那年七月,我们兄弟三人就和阿大站在田头,看着眼前一片连一片的禾苗。那是我们的汗水,是我们一年来的所有盼望。无情的日头火辣辣地射下来,射在已经枯黄的禾苗上,将一片片叶子晒成一条条又细又长的卷儿。枯黄的禾苗下面,是一条接一条的裂缝儿。裂缝儿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就像深渊,一条接一条,横在我们的心上。我们父子四人的心碎了。我们跪在地上,祈求上苍降雨,哪怕只降一滴也好。我们一天又一天地跪着,求啊,求啊。有一天,雨来了。雨终于来了。雨下啊,下啊,下了一天又一天,下了一天又一天,下了一天又一天……”
苏秦越说越慢,渐成哽咽。玉蝉儿被苏秦的激情彻底感染了,汪洋一片的雨水似已化为她眼中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