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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所谓“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赵亮这边好事连连,学位有望,工作有望,而龙晓庆和舒琳那边则前途无亮,留洋没了,工作没了,一片悲惨景象。
龙晓庆似乎认了命,没再麻烦滕教授给她延长,已经定好了回程机票。舒琳似乎也接受了被解雇的命运,把自己在孔子学院的办公桌收拾一空,虽然在学期结束前每天还来点个卯,但其实已经不干活了,只是跟大伙聊聊天,再就是跟龙晓庆碰个头,然后两个人就开车出去shopping(购物),说是要买些礼品带回国去。
大家知道这两人在“放起身炮”,又想到再过一段时间,自己也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于是惺惺相惜,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她们去。
陈霭见一切都这么顺利地解决了,才定下心来考虑下一步。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考虑“下一步”,以前也想过等赵亮毕业了,找到工作了,她就如何如何,但那时的考虑,都算不上真正的考虑,或者算不上考虑“下一步”,而是在考虑“今后”。
“今后”,多么含糊的一个词!只要不是今天,不是今天以前的某天,那么一直到你死的那天,都是“今后”。
当一件事离你还十分遥远的时候,你考虑起来,是一种感觉;当那件事离你非常近,几乎迫在眉睫的时候,你考虑起来,又是一种感觉。考虑遥远的事情,就像拿着剧本彩排一样,虽然也能进入角色,哭得眼泪哗哗的,但你知道那毕竟只是彩排,万一演砸了,还可以重来。一定要等到临上台了,手中的剧本被收走了,演好演坏在此一举了,你才会开始怯场。
她现在就是在真正的考虑,从前谈了很久的“今后”,今天终于迫在眉睫了。赵亮的学位已经快拿到手了,工作已经八字有了一撇了,她得决定是否跟赵亮离婚了。
她曾经非常非常希望跟赵亮离婚,想一劳永逸地解除替赵亮读书的繁琐劳动,想永永远远地逃脱陪赵亮“打炮”的羞辱差事,想无牵无挂正大光明地跟滕教授结成夫妻,相亲相爱,白头到老。
但到了这一切似乎就在眼前的时候,她却感到一种倦怠,不是不想做这一切,而是暂时没有热情和精力做这一切,有点像大学快毕业时的感觉,工作单位已经找好了,上班时间也定了,但就是不想立即上班,不是不爱那工作,也不是不想上班赚钱,只是想休息一段时间,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既不想从前的学习,也不想今后的工作,就那么无所作为地过一段时间,就那么懒懒散散地过一段时间,因为一旦开始工作,就像马儿上了笼头,不到退休,你是没有机会好好休息的。
现在也一样,她既不想跟赵亮在一起生活,也不想跟滕教授在一起生活,只想一个人(当然得带着孩子和妈妈)过一段时间,等她休息好了,等她再度焕发生活的热情了,再来决定“下一步”。
她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个意思向滕教授说清楚,如果她说她暂时不想跟他在一起,他一定会很受伤,以为她仍然没原谅他。其实她对他那事真的说不上原谅不原谅,她好像已经患上了“人格分裂症”,至少分裂成了两个陈霭,一个是不得不跟赵亮“打炮”的陈霭,另一个是洁身自好,与滕教授相爱的陈霭。
不仅如此,她还把滕教授也给分裂了,至少有两个滕教授,一个是不得不跟龙晓庆上床的滕教授,另一个则是洁身自好,与她真诚相爱的滕教授。
当她刚发现滕教授和龙晓庆的事时,她曾经很痛苦,仿佛是洁身自好的陈霭遭到了洁身自好的滕教授背叛一样,世界坍塌了,生活走样了,爱情变得令她不懂了。但从那天晚上她恢复跟赵亮的夫妻生活之后,她的人格就分裂成了两个,滕教授背叛的,就不再是洁身自好的陈霭,而是跟赵亮“打炮”的陈霭,其实也说不上背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