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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怪这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如果老板生活在中国,隔壁左右都像过自己的日子一样过着隔壁左右的日子,那老板就不会死了。别说老板几天不出门,就算是半天不出门,甚至半小时不出门,只要浴室的水一直放着,就会流到隔壁左右去,肯定有人去敲个门,问个究竟,那不早就发现老板倒在浴室了?

  看来还是中国好,如果老板住的是中国那种一家紧挨一家的房子,那么她“扑通”一声倒在浴室里,总会有人听见吧?如果听见了的人马上冲过去查看,可能早就发现老板出事了,打个电话报警,或者直接把老板送医院去,及时抢救,肯定能捡回一条命来。

  陈霭是脑系科出身,对蛛网膜下腔出血可以说是太熟悉了,她亲手诊断治疗过的,不说是成千上万,至少也上百了,所以知道这种病只要及时发现,及时救治,一般是不会送命的,而且愈后良好,不会落下偏瘫等后遗症。

  不过陈霭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想法很幼稚,具体反证就是她自己的父亲。她父亲不是孤身一人,有老婆,有女儿,而且女儿还是医生,又而且是脑系科医生,但她父亲却恰好死于她脑系科的疾病。

  记得那一年,她正在忙着装修房子,突然腰腹绞痛,手脚发凉,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宫外孕,因为前几天刚刚检查出怀孕了,赵亮想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但她不愿意拿自己的前途冒险,两人为这事正闹矛盾呢。

  她一发现自己有宫外孕征兆,就让赵亮叫了出租,把她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妇产医院。检查结果果然是宫外孕,医院及时为她做了手术,保住了一条命。她没把这事告诉父母,怕他们着急。她妈妈还好,没察觉,但她父亲给她家打了几个电话,没人接,打到她工作的医院,医院只告诉她父亲说陈大夫请了病假。

  她父亲到处找她,在她家里没找到,就着急起来,大热的天,骑着自行车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地找,最后终于在她住院的那家医院找到了她,看到父亲那如释重负的欣喜表情,陈霭感动得流下泪来。

  哪知道,她父亲当天就倒在一个会议上了,据说是骑车到处跑,出了汗,又吹了风,有点咳嗽。但她父亲是个非常自律的人,觉得在会议上咳嗽不好,就使劲憋着忍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狠狠咳嗽起来,咳爆了血管,倒在地上,两眼发直,不能言语。

  父亲很快被送到了陈霭工作的医院,由一个跟她同龄的刘医生主治。她知道刘医生不是全院最好的脑系科医生,但她也不好意思踢开刘医生,去找个专家来诊治自己的父亲,因为她跟刘医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平时关系也挺好的,怎么好意思说“刘医生,我觉得你技术不行,我找了个专家来给我父亲治病”?

  而刘医生呢?也碍着面子,治疗就有点缩手缩脚,因为病人是自己同事的父亲,有一点闪失,今后都没法跟陈霭共事。刘医生连是否开颅清理淤血都要打电话来跟陈霭商量,陈霭听说父亲的病情还比较稳定,遂决定暂不开颅,保守治疗。

  结果事实证明她判断错了,她父亲由于没有及时开颅清理淤血,致使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大面积脑坏死,瘫在了床上,语言功能也受到极大损伤,病情稳固之后,她父亲不会说话,只会骂人,而且重重复复就是骂那几句,让她怀疑这是因为父亲这辈子受多了老婆的闷气,又从来不敢发作,全积郁在心里,这下借生病的机会,骂个痛快,把这些年受的窝囊气都发泄出来。

  父亲在陈霭工作的医院住了两年多,一直住在高干病房里,由陈霭亲自治疗,她雇了两个人照顾她父亲,侍候得很好。但父亲人生中最后的那段日子,陈霭想起来也很内疚,那时她已经知道父亲不行了,全身插满了管子,同事都劝她在表格上签字,拔掉那些管子,让她父亲少受些痛苦,但她没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