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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霭有点担心:“祝老师,您买这么多可乐,待会提得动吗?”
“提什么?用购物车推回去。”
“那不还得来还车?”
“还什么?就丢在楼下就行了。”
“商场会派人去收?”
“收什么?商场怎么知道你把车推哪里去了?”
“那—车是不让推回去的啰?”
“所以你别把车丢自己门前,丢远一点。免得让人家知道你把商场的车推回家了—”
陈霭想象自己推着一辆商场的购物车往家走,一路上都遭到人家怒目而视,到家了把车扔在别人家门外,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这人在有些事情上胆子特小,像推车这种事,她还没做,才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自己已经把事做下了,人已经丢了。她不安地说:“算了,我少买一点吧,我不爱喝可乐—”
“你不爱喝,可以买了招待客人呀!多买点,多买点,今天机会好,大降价,平时就是降价也没降过这么多—”
陈霭坚决不肯多买,祝老师见她倔起来了,没再勉强,但情绪毫无疑问受到了影响,脸色不大好,匆匆结束了购物,跟陈霭分道扬镳。
陈霭没想到第一天就把祝老师得罪了,心里很不自在,人家祝老师亲自上门来关心她,陪她吃饭,教她购物,她何必驳人家的面子呢?不敢把购物车推回去,也用不着公开驳人家面子嘛,可以先推辆车出去,等祝老师走得没影了,再还给商场不就结了?
她后悔了一阵,最后决定回家做顿好吃的,请祝老师来吃晚饭,算是赔礼道歉,讲和。
她提着几包方便面和六罐可乐,决定坐车回去。商场离她住的地方不远,她刚才是跟祝老师走过来的,因为祝老师说这条线路的车是固定票价,五站以内都是一块五毛钱,而他们只有一站多路,坐车不合算。
她有脚劲,不怕走路,只要不穿高跟鞋,叫她走多远都行;就算穿高跟鞋,她都可以把A市的服装一条街走几个来回。但她特别怕晒太阳,因为她一晒就黑,一黑就丑。没晒黑的时候,还有人说她“漂亮”;一晒黑,个个都叫她“黑美人”。但她知道人家是在讽刺她,中心思想是说她“黑”,后面的“美人”只是虚晃一枪,所以她只要能不晒太阳,就绝不晒太阳。如果不是这点顾虑,她早把全中国玩遍了。
现在祝老师走了,陈霭就老实不客气地去坐公车,顺顺当当地坐到了自家附近,下了车,回到家里,发现没有失窃,破茶几旧沙发都在,藏在衣橱里的东西也在。她胆子大了起来,又坐公车返回那个商场去了两次,把她方才十分心仪但在祝老师监督下没买成的东西全都买了,还买了刚才尝过的食品中的两种,总算减少了一点内疚。
她还在商场门外找到一个付费电话,比比划划地问了一个美国佬,终于知道怎么打电话了。她给小张打了个电话,寒暄了几句,就问起行李的事。
小张说:“怎么?行李还没给你送过去?他们打过电话给我,说马上给你送过去—”
她担心地问:“会不会是因为我箱子里有盗版CD,行李被—航空公司没收了?听说带一张盗版CD要罚款一万美元—”
“一万美元?你听谁说的?”
“B大来的祝老师说的—”
“B大来的?是访问学者吧?你跟访问学者搞在一起干什么?都是些穷酸乡巴佬,又爱吹牛,来了没几天,什么都不懂,还特爱在刚出国的人面前卖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