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第2/12页)

“你当然不敢相信了。”斯特恩说,“怎么敢相信呢?我在这里当刑事律师已经有三十年了,我也没法相信,而在你这个案子之前,我还以为我什么都已经见识过了呢。拉斯迪,以前我有一个客户,当然,他的名字我就不便说了,他曾经把价值两千五百万美元的金条放在你现在坐的这个地方,全部都是金条,堆了半米多高。你说,我还有什么没见过?但现在,我晚上坐在家里的时候,就会自己想,真的,你这件事真是太不寻常,太让人感到害怕了。”

从斯特恩的嘴里说出来,这些话有了一种特别的感觉,传达着一种真正的智慧。他略带西班牙口音的温柔语气,让他平常说话都带着一种高雅的味道。他的这种高雅让我觉得很平静。渐渐地,我发现,我就像是个陷入爱河的情人,别人每一个礼貌的举动都能让我倍加触动。

“拉斯迪。”斯特恩一边对我说,一边摸着我拿在手里的文件,“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是一件好事。”

“什么事?”

“他们没有提到第五条款。”

“啊!”我突然全身打了个颤。在我们州,如果检方准备对被告提出死刑起诉,就必须在下达公诉书时提前通知。过去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费尽心思揣度尼可的意图,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他会想置我于死地。听到这句话时,我想,我的表情可能是有点尴尬,甚至是有点屈辱,我居然早已忘了从专业的角度来审视这套程序了。“对啊!”我轻声说。

“是的。”斯特恩微笑着,“我们都是这样。”他说。

根据斯特恩的建议,巴巴拉、奈特和我在这段时间去了斯开墩镇附近的一个度假小屋暂住,小屋的主人是巴巴拉父母的一个朋友。在晚上,你可以听到一英里外皇冠瀑布的流水声,而在这里钓的鲑鱼也比我以前任何一次垂钓的收获都要丰厚。

但是,我当然也不会忘了四百英里之外的麻烦事。在公诉书下达的第二天,《论坛报》的乔治·莱纳德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们小屋的电话号码,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什么话要说,我让他去和斯特恩谈。过了一会儿,我走进屋,听到巴巴拉正和她妈妈讲电话。她讲完电话后,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觉得我应该问问她,我问道:“到处都是吗?”

“到处都是。电视上,报纸上,全部的头版头条,都是你的照片,你的老同事拖拉王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了。”

这大概还只是巴巴拉在轻描淡写。我的案子已经成了街头各种小报的重磅新闻:副检察长被诉谋杀,曾与被害人有婚外恋情。这可是金德区集性丑闻、政治、暴力于一体的大消息。不仅是我们市的媒体连续多日进行了报道,就连全国性的媒体也被吸引来了。我完全是出于好奇,也去看了这些报道。尼尔林的社区图书馆有各种报刊杂志,正好我这些天也闲得很。根据斯特恩的建议,我并没有辞去副检察长的职位,而是请了无限期长假,照样领薪水。于是,我在图书馆里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期。我和一帮老头、老太太坐在凉爽安静的图书馆里,仔细看着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对我罪行的各种报道。《纽约时报》的文章照样是干巴巴的事实陈列,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加上了一个先生或女士的称呼,然后是对整个事件的背景分析。出乎意料的是,《时代杂志》和《新闻周刊》这些全国性的新闻杂志倒是不遗余力地把整件事情说得非常诡异恐怖。两本杂志上配的都是同一张照片,应该是几天前我看到的一个潜伏在路边草丛的记者拍下的。听我们邻居们说我们全家在斯开墩避风头时,记者已经在我家门口蹲点蹲了一个多星期了。那天,斯特恩终于忍不住了,他建议我走到外面,让记者们一次拍个够,这个方法确实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