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忧郁歌(二十四)(第2/3页)
周清骇然道:“我、我不明白,它们这算什么……内讧吗?”
“因为魔法阵的限制。”杜子君冷静地说,他已经在路上得知了闻折柳与贺钦推断出的一切,“鬼魂姐妹把我跟穆托关押在顶层一个藏着巨大魔法阵的阁楼,我看了,那应该就是玛丽安用来复活她妹妹的魔法。”
“珍妮驱使着这些怪物,可因为魔法阵的契约效果,这些怪物也反过来将她监禁在这里。”周清有些明白了,“她又恨它们,又怕它们……我懂了。”
周遥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坐山观虎斗?”
闻折柳忽然说:“不,再等等,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望着下方的场景——那可真是一副地狱般的景象,就是古罗马的斗兽场,或是厄喀德娜的怪物子女们相互搏杀所带来的感官刺激都不会比这个更大了。咆哮与哀嚎,破碎的骨肉与四溅的血光,凌乱纠缠的肢体与虬结的无皮筋肉……闻折柳身为一个人类,几乎没办法长久的、持续的观看下去。
一方是对主人百般退缩,力大无穷的无眼怪物;一方则是失去理智,怒不可遏的畸形异胎,闻折柳不禁想到,这究竟是何等的执念,令它们在百年后还要做不甘不愿的纠缠,以至不得解脱呢?
他喃喃道:“她不甘心啊。”
贺钦点了点头。周清裹紧身上的衣服,低着头等待最终的结果,她唏嘘说:“她当然不甘心了,当时死得那么凄惨,那么屈辱……谁都会不甘心。”
不,不是这种不甘心。
一百年的时光,只有这群当初害死她的怪物与她的姐姐一直与她相伴。来来往往的旅人只能在此地停留短短几天时间,最后的结局要么是狼狈逃生,要么被迫留在这里,沦为怪兽的美餐和加固阵法的力量。
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却于黄昏的街头赤身裸体,在被凌辱撕裂的痛苦中迎来了自己的终结。她爱的人走了,恨的人也走了,可哪怕过了一百年,她也忘不了自己的姐姐是临阵逃脱,没有返回去救她的叛徒,然而这百年时光中,唯有当时背叛她的姐姐,与这群怪物一直陪着她。
她如野火,死而复燃。该报的仇都已报尽,该杀的人都已杀光,可邪典的术法依旧束缚着她,让她日夜看见姐姐的辜负,让她日夜看见这群怪物,生前都是杀害了她的罪人。
“我明白了。”闻折柳说,“我们确实说错了一些事,不过,我现在全想明白了。”
下方的厮杀已临近尾声。
在月光下,珍妮虽然拥有无限复原的能力,可被迫反抗的无眼怪物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之辈。这片墓园埋葬了镇民与他们世世代代的先祖,埋葬了玛丽安与珍妮的母亲,埋葬了玛丽安,现在也要埋葬珍妮了。
喘息与叫骂声已经微不可闻,到处是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垂死的无眼怪物在血泊中蠕动挣扎,珍妮瘫成一团烂泥般的碎肉,三颗破碎的头颅仍在一开一合,执着到疯魔的念叨着它要的力量,它要的自由,它要的解脱。
闻折柳左手握着相框吊坠,右手握着撬棍,贺钦在他身侧手持柴刀,两人一同趟在血河里,望着复生上百次,此刻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珍妮。
“杀了……我……”三颗头颅微微颤动,“烧光……我……粉碎我的……灵魂……”
闻折柳打开相框吊坠,借着月光,照片上的少女无忧无虑,仍对着百年后的自己莞尔微笑。
“不是你的姐姐囚禁你,也不是卫兵变成的怪物囚禁你。”他轻声说,“是你自己囚禁了自己。”
“你一直困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三颗人头碎在地上,迟缓地再次凝聚起形状,它们用微弱而坚决的声音回复闻折柳:“人类……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