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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一种十分滑稽的念头又从我心头升起,我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简直可笑极了,简直无聊极了。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已经执著在这种无聊里了,不可救药了。因为一个念头才去,另一个已接踵而来,我在想,我们三人和这个堡子又是一种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们三人谁更看到了真。

随着木子李习惯地一声“嗨”,我们早上的工作宣告结束。天极热,我们坐在堡墙下面的阴凉里,打开行李,开始今天的午餐。堡墙下面的黄土很烫,但阴凉却厚实,受用。就在我一件件打开带来的午餐时,突然,木子李说,土匪来了。我和石书棋一惊,然后会心地附和,是,土匪来了。

下山后,回头再看山顶的堡子,又一种奇怪的感觉莫名其妙地从我心里冒了出来,我觉得那堡子不是别的,正是那玉红,或者说,那玉红本身就是一座堡子。这样想时,记忆中的那玉红的身上再没有任何东西,只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堡子,包括目光。我不知道,这些堡子,和那玉红的身体的山水是什么关系,和她生命的山水又是什么关系,和那个看到这一切的“看”又是什么关系。最后,我隐约听到了雨点一样的枪声,我同样搞不清楚,它和那玉红又是什么关系。现在想来,那身邮电绿,那声“等一下”,那声“欢迎再来”也是一种堡子的感觉,包括我的心,包括我。

回家的路上,木子李让我给大家唱花儿,我没有推辞,十分投入地唱了我唱过不止一千遍的《白牡丹令》:

上去着高山望平川呀

平川里有一对牡丹

白牡丹白着照人哩

红牡丹红着是要破哩

看上去容易折去时难

折不到手也是个枉然

我没有想到,这曲花儿,把他们两人的眼睛给唱潮了。

晚饭后,我们就去西楼三楼。说实在的,我的心有些跳,有种就要见到亲人的激动。

但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却是另一张面孔。木子李和石书棋看着我。我问服务员,那玉红今天休息?

服务员疑惑地看着我,说,你找她有事吗?

我说有点。

她问,你是她什么人?

我说朋友。

她说,恐怕不是朋友吧。

我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说,既然是朋友,你不知道她的事?

我说不知道,我刚出了趟远差。

她讥诮地笑了笑,说,那你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的心里一紧,忙问怎么回事。

她说,死了。

我就一下子凉在那里。

必须承认,我喜欢那玉红,却从来没有想过“目标”,或者说是“结果”,只是喜欢。包括每年给她寄贺卡。我还承认,给除那玉红之外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寄贺卡,多多少少都是有目的的,但唯独对那玉红没有。或者说,对她,寄本身就是目的。假如一定要从中找个目的来,那就是:在想起要给她寄那张贺卡的时候,在往那张贺卡上写字的时候,在把那张贺卡投向邮筒的时候,有种难以言说的幸福。

此刻,我的眼前是一张贺卡,那是一幅旧年的图案。如果有人在场,他一定会看到,一个穷书生,在一个零星地落着雪花的冬天,在小镇破旧的邮局门口,从一堆贺卡中看到它时,目光像花一样盛开。

贺卡的名字叫:站台。

显然是冬季,很深很深的枫树林,一个深黑的枝杈间,独独地停着一片叶子,像是一个红唇。

不知多少次被这张贺卡感动过,不知为它写过多少首诗,现在,大多都记不得了,只有一些零星的句子还在脑海:

如果说

你是一片属于我的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