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世界是人心的镜像读郭文斌的《吉祥如意》(第2/2页)

这个美,我把它称为人情之美。以优美的人情书写天道人心,这是中国文学自古以来的伟大传统,正因为如此,王国维才说《红楼梦》写的是“通常之人情”,鲁迅也把《红楼梦》称之为“清代之人情小说的顶峰”。《红楼梦》最动人的,写的正是一种人情,一种优美的人情,即便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所追求的心心相印的知己生活,也藏在一种值得珍重、留恋的人情之中。《红楼梦》或许没有对存在意义的直接追索,但这种“通常之人情”,接通的何尝不是天地清明的大道?中国古代的小说,不重在观念和思想的传达,而重在解析人世中的情和理。在中国人看来,人情就在世俗之中,天道也隐于日常生活里面,一个作家,若把人情和世俗生活写透彻了,他也就把世界了悟了。这是中国独有的小说写法。张爱玲受的是西洋学堂的教育,但谈起西洋文学,总是说它的好处“到底有限制”,读起来觉得隔,远不如读《红楼梦》亲切——我想,她是对中国式的人情之美情有独钟吧。

不懂中国的人情,就读不出中国小说的特质,这也是我近年深有所感的一点。郭文斌的《吉祥如意》,写了人情之美和人心中那些纤细、单纯的感受,承继的其实正是中国传统文学的写作底子,同时他的语言和叙事,又有一种现代感。他的短篇小说,是对中国民间生活的深切回应。

《小说评论》2007年2月

(本文作者系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国内多所大学的客聘教授,著名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