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煤永老师和农(第7/9页)

他在思考天才学生和一般学生的相同和相异之处。他想,同谢密密这样的天才学生比起来,他煤永就是个普通人。普通人怎样学会同周围的人更好地沟通呢?有没有一些更为有效的方法让大多数封闭的心灵变得开放起来?古平老师的办法是很高超的,煤永老师还想另辟蹊径,进行一些同样有效的探索。这不光是为了学生们,也是为了他自己。比如张丹织女士吧,他能说自己对她一点都不了解吗?实际上他是有很多体验的,只是那些体验朦朦胧胧,似是而非。他不够专注。有些体验或许并不以人的专注或不专注为转移,它们产生过了,就在心灵的深处沉积下来了。他对农又究竟理解了多少?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他隐隐地感到农在压抑自己,这种压抑大概是为了迁就他,因为她害怕失去他。表面上看起来很独立的农,其实还并没有真正独立。他就这样将对身边这两位女性的感受用巧妙的方法写进了一份新的教学方案。他写呀写的,饭都忘了吃,因为没人帮他做饭,农今天去山里上课去了,要明天才能回来。

当他终于想起来去做饭时,已经很晚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他就在厨房里吃面。他吃了一半,突然记起了什么,就端着碗往窗口那里走。

啊,信号灯。因为夜色特别浓,那灯就显得特别亮。但他看不见提灯的人。那灯应是挂在树上的,因为好长时间一动不动。在这种寂静的夜晚,点灯的人心里渴望什么样的沟通?煤永老师心中涌动的写作激情还没有平息下去,他突然记起家中还有一盏旧提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他在缺电的日子里用过的。他奔向厨房,三口两口将面吃完,然后找出了那盏灯,又找了一节蜡烛头,点燃,固定好。

他在窗前将提灯高高举起。

他看到对面的信号灯也开始移动了,是在水平线上来回移动,造成一种迷人的、有点怀旧的氛围。煤永老师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了,他连忙放下提灯,将它吹灭了。几乎是与此同时,对面的信号灯也黑了。他又等了一会儿,对面还是没有动静。

究竟是谁在向他发信号呢?当然不会是农,以前农在家里时,他不是也看到过那盏灯吗?如果他假设对面是张丹织女士的话,那不是显得他过于轻浮吗?也有可能是某个学生,比如一听来。

煤永老师在迷惑中上床休息了。

他刚睡着,就被一声凄厉的叫声惊醒了。他在黑暗中赤着脚跑到窗户那里,却什么也没发现。他听到了楼下和隔壁邻居关窗的声音,可见那叫声不是他的幻觉。他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冰点,他记起睡觉前他的情绪还是比较好的。那一声尖叫就像是发自灵魂,本应听不到,可他的邻居们听到了。

煤永老师想象着那种深不可测的野井,那水上漂浮的树叶。他沉下去,沉下去,直到全身冰冷。

农一早就赶回来了,身上散发出露水的气息,脸上红扑扑的,看得出她情绪很好。

“听到传言,说校园里有人受了重伤,我不放心,就赶回来了。你和小蔓都没事吧?”她说。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不会是猎人告诉你的吧。”

“对,就是猎人说的。”农笑了笑,“猎人可以看见内伤。”

“真不可思议,的确有人夜里发出痛苦的尖叫。”

农看见丈夫有点不安。

“既然什么事都没有,我就回去了,学生们今天特别离不开我。”

她又匆匆地赶往山里去了。煤永老师从窗口感动地看着她的背影。学校给她加了课,她要等到明天下午才回来。

煤永老师下楼时老从也在下楼。

“煤老师啊,你该没做亏心事吧?”他说。

“应该没有吧,不过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