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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伊力,夜晚的月亮都慢慢地光临了
还不值得世人耐心地等待吗
他朗诵着,当然你们知道,这是那伊力的作品,但是读完之后却好像是他自己的作品一样,像只鼓起脖子的公鸡一样得意了起来,接着他又朗诵道:
我已醉得不知道世界是什么
我是谁请喝酒的是谁葡萄酒是什么
这我不知道是谁的,他说,摘自艾弗里亚的《游记》,杰伊兰笑着看着张着嘴的奥斯曼酒桶,她准备再听一些,我为了不让哥哥继续说下去就说,哥哥,车钥匙给我好吗,我们要走了,他说,好的,好的,先生,好的,好的,只是有一个条件,要漂亮的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是的,我不明白世界是什么,杰伊兰女士,请您说说看,是叫“杰伊兰”吧,多么好听的名字,请杰伊兰女士说说世界是什么,所有这些,这些树木、天空、星星、这张桌子和空瓶子所展现的东西是什么,是的,你怎么看,他问,杰伊兰以一种可爱而又善良的眼神看了看他,但是什么也没有说,然后羞愧地看了看他,眼神像是在说“你知道得更清楚”,为了扯开话题不让喝醉了的哥哥紧盯不放,我说,哎哟,奶奶的灯也还亮着呢,我们都转过头向楼上看了片刻,想了想她,然后我说,来吧,杰伊兰,我们走吧,我们上了塑料做的阿纳多尔车,就在我发动了汽车要离开的时候,一想到杰伊兰会怎么看那个散发着墓地气息的花园、破旧不堪的房子、喝得迷迷糊糊的肥胖哥哥还有我,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是的,她肯定在想,有这样一座房子、一辆车和一个家庭的人,因为没什么亲人,所以他只能在半夜骚扰在海滨浴场的女孩子们了,但是不是那样的,杰伊兰,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但是没有时间了,我们就要到图朗家了,但是,不,你必须听我说,我这样想道,便拐了个弯把车朝坡上开去,杰伊兰问要去哪里,我就说去透透气,她什么也没有说,我们就那样走了,我想现在我可以讲了,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始,所以就只是踩油门,在飞快从山坡上下去的时候我想着我该怎么开口,又开始上坡了,接着在我们又下坡的时候我还是无法开始讲,但是我一直那样踩着油门,以至于阿纳多尔开始狂颠起来,但是杰伊兰什么也不说,好的,那么,我把油门踩得更狠了,转弯的时候车尾都磕了一下,但杰伊兰什么也没说,我们来到了伊斯坦布尔至安卡拉的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我为了找个话头就说道,我们去挤车玩吧,杰伊兰说我们该回去了,你喝得太多了,好啊,你想甩掉我吗,但是至少你得听我说一说,我想给你讲讲,我这样想道,我要跟你说说,你会明白的,我是个好人,尽管我不富有,但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知道你们遵循哪些规则,我和你们是一样的,杰伊兰,我想把所有这一切都告诉你,但越是准备要说就越觉得所有这些都极其普通,且都是两面派的,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我除了踩油门外别的什么事也做不了,好的,那你至少看清楚我不是个卑鄙的家伙,因为卑鄙的家伙会害怕的,我不害怕,看我以每小时130公里的速度开着这辆破车,怎么样,你害怕吗,或许我们会死,我又狠踩油门,等会儿从坡上下来,那时我们会飞起来,会死掉,我一旦死了,宿舍里的朋友们就会举办个扑克循环赛来纪念我,你们这些蠢驴,那你们就用比赛中从有钱的败类那儿赢来钱给我造一个大理石的墓吧,我又狠踩了油门,但是,杰伊兰还是不说话,当时我正在想我们已经离死亡很近了,这时,我的天啊,我看见路中间有人摇摇晃晃地走着,像是在海滨浴场散步一样,我紧张地踩了刹车后,汽车就像个滑雪橇一样侧过身子滑了起来,朝他们身上滑过去的时候,他们手里拿着罐子四散而逃,汽车又滑行了一会儿,钻进了田地里,撞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就停了下来,发动机熄了火,我们听到了蛐蛐的叫声,我说,杰伊兰,你害怕了吗,你哪儿撞疼了吗,她说,没事,我们差一点就要把他们碾死了,当时我看到他们四处乱跑,看到他们手里拿着颜料罐我就明白了,是无政府主义分子们在往墙上写标语,“你们受惊了,哥们,为什么不小心点呢,他妈的”,为了现在不在这里和三个浪子进行这种无谓的争吵,我想立刻发动车子,但是没能发动起来,我又试了一次,感谢上天,发动起来了,为了上到路上去,我前后倒着车,这时那三个浪子赶到了车旁,开始漫骂了起来,我说,杰伊兰,把车门锁好,在他们破口大骂的时候,我为了把车开到路上还在前后倒着车,就在这过程中或许那蠢货们中的一个撞上了车子,因为他大叫了一声,还用拳头在后面砸起车子来,但是你们晚了,蠢货们,我已经上路了,好了,再见了,我们得救了,我们还看见了前面仍在往墙上写东西的那些人:新区将会成为共产主义分子们的坟墓,埃希尔会拯救土耳其人民。好的,好的,很好,至少他们不是共产主义分子,我们飞快地离开了,我问,你害怕了吗,杰伊兰,她说,不,我本想再聊一会,互相再一起讲讲事情的经过,但是,她只给了一个字的回答,往回走的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我们什么也没有说,就那样走着,走着,最后车子停在了图朗家门口,杰伊兰立即从车上跳了出去,跑进了房子里,我走过去看了看,车子没什么大事,要是我那肥胖的哥哥把每月的收入花在更换汽车那磨平了的轮胎上而不是花在喝酒上,那我也就不会碰上这件麻烦事了,不管怎样我们很容易就摆脱掉了,我走进房子,看见了他们,他们散乱地躺在沙发上、椅子上还有地上,他们躺着,处于半昏迷之中,烟雾缭绕,仿佛在等什么似的,像是在等死亡,在等一个葬礼或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结束,但是因为他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因为他们不仅对它,还对他们所拥有的所有房子、游艇、汽车、工厂和所有的东西感到害怕,是的,他们陷入了绝望,百无聊赖地等着他们不知道是什么的那个东西,麦赫梅特非常认真而又极其缓慢地从嘴里吐着吃完了的樱桃核,好像这个,就是世界上能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一样,小心地扔在图尔贾伊的脑袋上,躺在潮湿地上的图尔贾伊因为每一粒砸在他头上的樱桃核而极其耐心地骂着,他没有办法地呻吟着,然后我,看到了地上的水洼,这些水洼是由从窗子通进来的一端还在流着的皮管中的水、从翻倒在地的瓶子里流出来的以及吐出来的东西混合而成的,我看见泽伊奈普已经睡着了,法法那凝住了的眼光埋在了一本时尚杂志里,胡莉娅不停地吻着张着嘴打鼾的图朗的脑袋,其他人则嘴里叼着烟,听杰伊兰讲着刚才的经历,这时,我已经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做,也不知道我该想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做,所有的事情乱得一团糟,我知道我已经理不清任何头绪了,便厌烦地倒向一把椅子上的时候,从杂志中抬起头来的法法说,快点,快点,伙计们,太阳要出来了,我们做点什么,我们去喝肚丝汤吧,我们去钓鱼吧,快点,伙计们,快点,快点,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