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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很烦。我斥责了那个还没有给我上茶的小伙子。然后为了自我安慰一下,我又这么想道:你是在自寻烦恼,你关于史学家们的所作所为的这些想法也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另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史学家们做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事实上他们也在这么说:他们说通过研究过去得出了今天应该做什么,说他们制造出了意识形态,给了人们与世界和人类自己有关的一种对或错的想法。我想他们还应该说他们给了人们宽慰,给了人们娱乐。我向来都相信历史最引人注目的一面就是它的这种娱乐性。但是我的同行们为了不破坏自己打着领带的稳重严肃的形象,会把这种娱乐性遮掩起来,想把自己和他们的孩子们区别开来。最后我的茶上来了,我往里面加了点糖,看着它们是怎么融化的。又抽完一根烟之后我去了饭馆。

两年前我也常在这家饭馆吃午饭,这是一个安静、炎热而又讨人喜欢的地方。玻璃上蒙了一层雾气,热乎乎的,玻璃后面的盘子里摆放着油炸肉茄合子、炖肉和包馅的皮,各种其他种类的茄子食品浸在颜色同样很深的汤里面等待客人光顾。背部露出油面的一堆半蔫了的肉丸子让我想起了在夏季的酷热中钻进烂泥里的水牛。我胃口大开,点了一份茄子炖肉、一份米饭和一盘烩菜后坐了下来。脚上穿着袜子和人字拖的服务生过来询问的时候,我说我还要啤酒。

我尽情享用着,用面包蘸着汤愉快地吃完了午餐,喝完了啤酒。然后我突然想起了我的妻子,觉得很痛苦。想到我的妻子就要为她的新任丈夫生孩子了,我心里很难受。我知道她要这样了,我感觉得到,但我还是不乐意去清楚地了解到这个。在我们婚后最初的几个月里,我们一直很小心地避孕。因为塞尔玛抗拒药物和仪器,我们会很小心,以至于让一切都变得很扫兴。后来,我们这方面的注意力就渐渐分散了。一年后有一次我们提到了孩子,就商量着我们要个孩子吧。这一次我们开始很小心地想要怀孕,但是她怎么都怀不上。后来有一天,塞尔玛过来对我说我们还是应该去看看医生,为了鼓起我的勇气,她还说她自己会先去看的。我不同意,我说我不会让人们称之为医生的那帮畜生们来掺和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塞尔玛有没有去看过医生,她也许瞒着我去了,但我没有对这个想太多,因为不久我们就分开了。

服务生把空盘子都拿走了。我问他有什么甜点,他说有卡达耶芙,然后端来了。我又要了一瓶啤酒,啤酒配卡达耶芙会很不错,是吗,我问服务员,我笑了。他没有笑,我还是坐着,想着。

这回我想起了爸爸妈妈。还是在东部的凯马赫住着的时候。那时候既没有倪尔君,也还没有麦廷。妈妈身体很好,能一个人打理家务。我们住在一栋两层楼的石头房子里,楼梯冷冰冰的,夜里我都不敢从房间里出来,肚子饿的时候也不敢起来一个人下楼到厨房去,我睡不着,一边想着厨房里那些吃的,一边承受着对自己贪吃的惩罚。石头房子还有一个小阳台,没有云彩的寒冷冬夜里可以从那里看到群山之间有一块雪白的平原。天更冷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听到狼嚎的声音,人们说狼群夜里会到镇上来,还讲野兽会饿得来敲门。人们还说,如果有人敲门,一定要问是谁再开门。一天晚上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爸爸手里拿着枪把门打开了。春天里也有一次,他手里拿着枪去追踪一只爱吃鸡仔的狐狸,但是我们听到的一直都是他发出的嘎吱声,而不是狐狸的声音。妈妈说鹰也会像狐狸那样偷鸡仔的。然后我突然想到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只鹰,我觉得很烦。过了一小会儿,我发现早已过了回档案室的时间了,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