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在的前提是节制(第2/2页)
第二天早晨,我要起来做早课,五点钟听见了钟鼓,以为是错觉,因为行程安排上写的是六点,但还是起来了,洗漱好后去了三圣宫,里面已经站好了一排道友,经已念了个开头。鹤鸣山虽然也是广成韵,但在细节上和我们的山差别还是很大。记得那个主木鱼的师父音调特别高,很温柔。冠巾的人好多没有带长衫,所以看上去参差不齐,有的也不戴混元巾,绑着庄子巾[1]就来了。
早课结束后天已经很亮,殿堂前的荷花刚好摆在下楼梯的栏杆边,开了小小一朵。我在花缸边望了望,右侧是坤道院,楼顶养了许多花,还有许多晾晒衣服的竹竿,再往下有菜地。后来散步时我看了看,菜地里种了茄子、玉米、豆子等,比山下长得小很多,此前师父从鹤鸣山给我带回过番茄,但我这次并没有发现番茄苗。回房时师爷已经起身了,问我昨晚睡得好不好,我说挺好的,就是怕打扰了她。她说好在我们俩睡觉都是安分的,没什么动静。她也喜欢荷花,说特别羡慕鹤鸣山的花,还特意问了刘道长怎么种得这么好。刘道长说其实很容易,水缸都是别人送来的,荷花是从田里挖的,再往缸里扔点枯枝烂叶就可以了。说起来简单,但要在天师洞弄这个就困难了。天师洞只能一步步走上去,搬个水缸就成问题,最关键的是荷花要有阳光,而那边太阴暗了,恐怕不适合荷花生长。后来我跟她说有开了的荷花,她听了很高兴,说想去看看,我带她看了殿堂门口的荷花,她拿着手机拍了好几张。
白天没事的时候,我大都陪在她身边,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威仪”一词的含义。和她相处,不用很刻意,因为她是特别随和的人,不会因为自己是长辈就居高自傲,说话也不打官腔。晚间我们聊天,聊得最多的自然是经韵,我上过鹤鸣山的早晚课,她就问我和我们山有没有什么区别。我也实打实地说了,区别很大,唱法、风格、威仪,各个方面都不一样。后来,师爷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对我启发很深。譬如,她说唱经韵最重要的有两个,一个是威仪,人在坛场上一举一动要合礼,不能妄为,否则在坛下看起来一点都不庄重;其次要脱俗,不能染俗气。前一个经过训练能达到,而后一个却不容易达到。
我也谈了自己对广成韵的看法,觉得广成韵很哀婉,第一次听就很喜欢,特别喜欢阴法事的韵。师爷说她如今都不经常做阴法事了,由于年岁渐长,经历的事多了,有时候唱着唱着不免触景伤情,有一回做道场,师爷说自己唱着就哭了,经师们也跟着流泪。她说这样其实并不恰当,但人要控制好自己的情感并不容易。这让我想起之前看过的书,白玉蟾祖师说,“黄箓斋”法也提到了这一点,大意是说,做阴法事要有大慈悲心,但自己不能太伤情,要有节制。这真是太难了。
[1]一种道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