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没有根据的记录(第2/3页)

“你只不过坐在这里,一共有两个人在干这同样的事。”

“而我,担任了信使的工作。我现在向你坦白,我生来就是一个信使。刚才我告诉你他弯下腰去脱鞋子这件事,你应该产生了很多的联想。我这是向你这样的人传达这一类的信息,乐此不疲。我来之前,你对于那另外一位只是有种设想,这种设想常常动摇。我证实了你的设想,这就是我的专长。我有一种特殊的功能,只要想看,就可以看见,这种功能对于我担任信使的工作是一个十分有利的条件。”

“猎杀狮子的人,如果成了狮子的猎物,那临终的一刹那,瞳仁的深处将透出什么样的信息来呢?”

“我也看见过那种眼睛,那里面的颜色是单一的,完全不同于你这类守护者的眼睛。你倾听树枝的击打声时,你的眼光简直五彩缤纷,可惜你自己看不到,这很遗憾。我们总有很多值得遗憾的事,想清楚了或想不清都不再去想它了,太麻烦。当然你早就不想这种麻烦事了。”

“我已经在这里坐了不少时间了,从来也没有做过一个梦!我忘记了应该怎样做梦了,我试了又试,要么根本睡不着,要么睡得死沉死沉的,可就是不做梦。难道这种事情也这么容易忘记吗?我想着那根树枝入睡,以为这样,树枝便会进入我的梦乡。但我睡着了以后,一切全是黑沉沉的。看起来,我的思路是过于单一了——一条黑道通到底。现在我睡着以后是不可能再看见什么了。”

“这种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你们沉睡于黑暗之中,你们看了又看,但什么也看不见,挣扎也无济于事,有的人苦恼已极,为此早早地结束了生命。我看出来你不是那种人,你及时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你来此地以前,正好所有的梦都做完了,你进入了无梦的地带。值得慰藉的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眼睛里的光是何等的五彩缤纷。你通过我这个信使得知了这一事实,我会时常将这一类信息传达给你,这是我的特权,也是你的特权,你进入了无梦的地带之后,便永久地获得了这种特权。”

“纯粹的守护是很少有的,一旦有,像我这种信使便出现了。这个世界隔一段时间就产生出像你这样的守护者,以及像我这样的信使。我们是稀有的,没人来关心的。有的时候世界不产生我们这种人,于是到处充斥着守林人。”

“我很需要你给我的那种慰藉。我第一次得到它的时候,简直神魂颠倒,现在已经习惯了,不那么激动了。没事可想的时候,我就想一想你告诉我的这件事——因为从眼睛里射出五彩的光毕竟有点奇怪。由此我又联想到这样一个老问题:如果你这位信使不存在,我的眼睛是否仍旧发出那奇怪的光来呢?是因为你的眼睛构造特殊,才接受了我眼中的信息吗?这个问题每每使我的慰藉蒙上一层阴影。”

“还有一件事,因为白天睡觉的缘故,眼睛与耳朵越来越不起作用了,现在,许多颜色和形状,许多名词都在逐渐从记忆中消失。我现在仔细地搜索,脑子里只有‘山’和‘树’这两个名词,当我说出这两个名词的时候,相应的图像并不出现。”

“我坐在这里的时候,便会构想一些完全陌生的事。比如我设想在此地曾有过一个盛大的集会,那里面有无数陌生的面孔,后来集会散了,人们陆续离开,一些人去马路边等公共汽车,一些人抄小道回家,地上满是遗落的纸屑。而我,似乎参加了集会,并在集会之后自愿留了下来。当时天快要亮,露水也快下来了。最后一个人是骑自行车走的,还摇了摇铃子。我靠着一块岩石进入了昏沉的睡乡。在那个时候,我没有想过守护的事,我只不过是累了,想要靠在石头上休息,我断定自己还要回家的,为此我还仔细地判断了一下归途的方向。后来我对回家的事淡然处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