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體中文
阅读背景:字体颜色:字体大小:[很小较小中等较大很大]

陇西行(第4/13页)

将近两千年后,这位智慧工匠的子孙们,开始复制这一杰出的工艺品(它可以换回高额外汇)。但仿制的铜马无法站立,在柔软的红丝绒上,它们毫无例外地栽向一侧。技术人员做了许多实验,进行了繁杂的计算,终于使现代的铜奔马同老祖宗的铜奔马一样,也能取凌空之势了。今人们因此得了科技成果奖,我想,这个奖应颁给两千年前那位无名的工匠。

铜奔马率领的仪仗队披一身凛冽的清光,肃穆地布列于墓室之中,仿佛有车辚马萧之声传来。

“这是按照我们的方案布列的。”主人说。

“难道还有什么另外的方案吗?”由不得人不追问。

“有啊!日本人的布阵法、美国人的、欧洲人的,各有各的高招儿。”

这99件铜兵马俑,仿佛一把凌乱的军棋子。除了铜奔马率先没有疑义外,其余的棋子被随心所欲地组合。

“那么,最初发现时是怎样布阵的呢?”

“没有人记得了。当时正在战备,挖到这个墓坑,大伙儿找来一个大筐,七手八脚地往筐里捡文物,像地里收山药蛋似的。旁边蹲着一个会计,拿个小本记着:铜人一个、铜马一匹……”

又是一个千古之谜!铜兵马们原来是井然有序的,它们携带着两千年前的一种思维、一种文化、一种风格,是有机的整体。现在牌被打乱了,黄白皮肤的学者都在洗这把被打乱了的牌,彼此争论不休。

丹麦的赛马协会主席曾写信说,我们专门买了铜奔马的复制品,以奖给每年获胜的欧洲冠军。他还说,这匹马的姿势,不是“奔马”,而是“跃行马”,走对侧步,速度更快。

两千年前那位篡权的凉州刺史,大概绝没有想到他的死、他的砖、他的铜马构成了这许多难以破译的密码。只有造成铜兵马阵之谜的原因我们知晓,那就是——愚昧。

鸠杖·独角兽·千金不传方

何谓鸠杖?从字面上难以想象,其实就是一端刻着斑鸠的木杖。

那斑鸠像一只鸽子大小,利用木质的自然纹理,勾勒出羽毛一样的细密层次,显得肥硕。口微微张着,博物馆的讲解员说,当初那里是含着一粒玉雕的谷米,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遗失。

鸠杖是汉时宫廷颁发给老人的拐杖。

《后汉书·礼仪志》里记载,每年8月,朝廷按户查选,凡年满70岁者,授予鸠杖。年满80、90岁者,还发给一尺长的玉制鸠杖。汉宣帝还规定:授杖的老人,可以随便出入官府;可以在供皇帝专行的道路上行走;在市场上做买卖可以不收税;触犯刑律,如果不是首要分子,可以免诉。

真不知道,历史上还有这样一个尊老的朝代。

只是,为什么要在杖上雕一只斑鸠呢?

史书上也有记载:“鸠者,不噎之鸟也。欲老人不噎。”

真是我们这个“民以食为天”国度的思维逻辑。只要能吃,就象征长寿。我不知鸠的食道是否特殊,可以永远通畅,但欲要高寿,第一条强调的是“不噎”。我想,汉代一定是“噎食病”——也就是我们今日所说的食道癌高发的时期。或皇帝的亲人中有死于此疾者,故刻骨铭心地希望天下老人不噎。不管怎么说,斑鸠是用心良苦的吉祥物。

受鸠杖的人还有相当于六百石的俸米,类似今日离休的县团级了。在一处小型土洞葬里出土了一根鸠杖,死者是一位老翁,单棺薄葬,只有几件陶木器。可以想象,他生前是一个孤寡的平民,因年高受赐鸠杖,才有了唯一的生活来源。死后,他把它当作勋章带入墓穴。

西北多旱,千百年前的木头挖出来,不朽不糟,像新劈出的柴火,木纹明晰。

木雕独角兽,颇有非洲土著的韵味。一是简洁到近乎模糊,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仿佛一团未经细镂的泥巴,却饱含灵动的立体感和勃勃生气。二是独角兽很像犀牛。它全身努劲儿,腰部弓弹,尾直立似虎,头低拱如豹,大步流星,仿佛正待迎接一场决斗,充满锐不可当的英勇。它既不像牛也不像熊,是一匹人造的怪兽。但又不像同是人造动物的麒麟和凤凰,富贵而吉祥,它是狞厉而迅猛的。据说,这就是我们传说中的“年”,所谓“过年”,就是为了要躲避它的伤害。

在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