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尽管样式记得真真切切(第2/3页)
她对少女时期看到的那辆赛车心往神驰。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闪出那辆 斯巴鲁“森林人”。宫城县海边那座小镇,镇郊家庭餐馆停车场停的白色斯巴鲁。以我的观点看,很难说是多么好看的车。平庸无奇的小型SUV,旨在实用的敦敦实实的器械。情不自禁想摸一下的人估计数量相当之少。和捷豹E-Type不同。
“对了,温室啦健身房啦也没看喽?”她问我。她说的是免色家。
“啊,温室也好健身房也好洗衣间也好用人专用房间也好厨房也好六张榻榻米大的衣帽间也好有桌球台的游乐室也好,实际都没看。人家也没领我看嘛!”
那天免色有那天晚上无论如何都必须说的重大事项,想必顾不上慢悠悠领我参观房子。
“真有六张榻榻米大的衣帽间和有桌球台的游乐室什么的?”
“不知道,只是我的想像。真有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书房以外的房间一个儿也没让看?”
“唔,对室内装修设计没什么特殊兴致。让我看的只有门厅、客厅、书房和餐厅。”
“那个‘蓝胡子公爵不开房间’也没锁定目标?”
“没有那么多时间。毕竟不能问本人‘对了免色君那个有名的“蓝胡子公爵不开房间”在哪里?’”
她显出索然无味的样子,咂了下舌头摇几次头。“你们男人,这种地方真是不灵,没有好奇心那东西?若是我,可得连每一个角落像舔一遍似的看在眼里。”
“男人和女人,肯定好奇心的领域原本就不一样。”
“像是啊!”她失望地说,“不过算了,有关免色家内部的许多新信息进来——光是这个就必须称谢。”
我渐渐担忧起来:“贮存信息倒也罢了,不过若是到外面宣扬出去,作为我可是有点儿不好办。通过那个所谓野道通讯……”
“放心!让你一一担忧的事不会有的!”她开朗地说。
而后,她悄悄拿起我的手引向自己的那个部位。如此这般,我们好奇心的领域再次大面积重合起来。到去绘画班还有些时间。这时觉得画室里的铃似乎低低响了一声,可能是耳朵错觉。
快三点时她开红色迷你回去之后,我走进画室,拿起板架上的铃查看。看上去铃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放在那里。四下环顾也没有骑士团长的身影。
而后我走到画布跟前坐在木凳上,注视白色斯巴鲁男子没画完的肖像画,准备确定下一步应取的方向。但这时我有了一个意料不到的发现:那幅画已经完成 。
不消说,画仍处于制作过程中。那上面显示的若干理念即将化为一个个具象。现在画在上面的,仅仅是由我调制的三色颜料塑造的男子面部粗略原型。在木炭勾勒的底图上把那些颜色胡乱涂抹上去。当然在我眼里,那画面已经能够将“白色斯巴鲁男子”应有的形象显现出来。他的脸已被潜在地画了进去,犹如隐形画。可是我以外的人还看不见。画眼下还不过是初稿罢了,还止于对不久理应到来之物的隐喻与暗示。然而,那个男子——我启动过往记忆力图画下来的那个人物——似乎已经对那里提示的现时自己的沉默形象感到心满意足。或者看样子并不强求自己的形象被画得更为明显。
别再轻举妄动 ——男子从画面深层向我吁诉,或者下令。就这样别再补加 !
画在尚未完成的状态下完成了。男子以不完全的形象完完全全实际置身其间——语法固然矛盾,但此外无法形容。而且男子隐秘的形象正竭力从画面中向我这个作者传递某种强烈的意绪,力图让我理解什么。至于那是什么,我还不明白。我切实感到这个男子具有生命,实际活灵活现。
我把颜料未干的画从画架上取下,反过来——以免颜料被沾——立在画室墙壁上。我渐渐无法忍受再看这幅画了。上面似乎含有不吉利的东西——大约我不应知晓的东西。画的周边飘来渔港小镇的空气。空气中混合着海潮味儿、鱼鳞味儿、渔船柴油发动机味儿。海鸟群一边发着尖锐的叫声一边在强风中缓缓盘旋。大概生来从未打过高尔夫的中年男子戴着黑色高尔夫帽。晒成浅黑色的脸,僵挺的脖颈,夹杂白发的短发,穿了很久的皮夹克,家庭餐馆里的刀叉声——全世界所有的家庭餐馆都可听得的没有个性的声响。以及停车场悄然停着的白色斯巴鲁“森林人”,后保险杠上粘的四鳍旗鱼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