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为什么看漏了这么关键的事(第2/4页)
聚精会神看画当中喉咙干了,我走去厨房用大玻璃杯喝了一杯橙汁。而后放松双肩,双臂用力上伸,大大吸了口气,呼出。随即折回画室,再次坐在凳子上看画。更新心情,重新把意识集中在画架上自己的画上。不料我马上发觉有什么和刚才不同。看画角度与之前明显有别。
我从凳子上下来,再度检查其位置。发觉同我刚从画室离开时相比,多少有所错位。凳子显然被移动过。怎么回事呢?我从凳上下来时应该完全没动凳子。这点毫无疑问。从凳上下来时动作很轻以免移动凳子,折回来也没移动椅子而轻轻坐在上面。为什么对这种事一一具体记得呢?因为我对看画位置和角度极为神经质。我看画的位置和角度总是固定的,一如棒球击球手对击球员区所站位置的极度执著,哪怕错位一点点都心慌意乱。
然而凳子的位置从刚才我坐的地方偏离五十厘米左右,角度也随之不同。只能认为我在厨房喝橙汁做深呼吸时间里有谁动了凳子。有谁趁我不在期间偷偷进入画室坐在凳子上看我的画,又在我折回之前从凳子上下来蹑手蹑脚离去。那时动了凳子——故意也罢在结果上也罢。而我离开画室充其量也就五六分钟。到底是何处的何人为何故意讨这种麻烦呢?还是凳子以自身意志擅自移动了?
想必我的记忆乱了章法,是自己动过凳子而又忘得死死的。只能这么认为。可能一人单过的时间太长了,以致记忆的顺序发生了紊乱。
我让凳子留在这个位置——从原来位置离开五十厘米、角度有所变动的位置。试着坐在上面,从这一位置打量免色的肖像。这一来,那里出现的是和刚才略有不同的画。当然是同一幅画。但看上去有微妙不同。光的照射方式不同,颜料质感也不同。画上同样含有栩栩如生的东西,但与此同时又有某种缺憾。而其缺憾的方向性,看上去和刚才稍有不同。
到底什么不同呢?我把注意力聚拢于看画。那种不同必然在向我诉说什么。我必须好好找出那种不同中理应暗示于我的什么。我有这样的感觉。我拿来白粉笔,把凳子三条腿位置在地板上划了记号(位置A)。然后把凳子放回原来位(相距五十厘米的旁边),在那里也用粉笔做了记号(位置B)。我在这两个位置之间走来走去,从两个不同的角度交错看同一幅画。
我注意到,虽然哪一幅画中都同样有免色在里面,但两个角度使得他看上去有不可思议的差异,甚至显得两种截然不同的人格同时存在于他的身上。而无论哪一个免色,又都有欠缺的东西。那一欠缺的共通性将AB两个免色统合于其不在的状态中。我必须找出其中的“不在的共通性”,好比在位置A、位置B与我自身之间进行三角测量。那种“不在的共通性”究竟是怎样的东西呢?其自身拥有形象不成?还是不拥有形象呢?倘是后者,我应如何将其形象化呢?
未必是简单的事吧 ?有谁说。
我听得清清楚楚。声音不大,但很清脆,无含糊之处,亦无高低起伏,仿佛近在耳畔。
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在凳子上缓缓四下环顾。但无需说,哪里也不见人影。清晨灿烂的阳光如水洼一般在地板流溢。窗大敞四开,垃圾收集车播放的旋律从远处微微随风传来。《安妮·萝莉》(Annie Laurie )(小田原市的垃圾收集车何以非放苏格兰民谣不可呢?对我是个谜)。此外不闻任何声响。
大概是幻听,我想。有可能听的是自己的语声。没准那是我的心在意识底层发出的声音。可我听得的是异常奇妙的说话方式。未必是简单的事吧 ?纵使在意识底层,我也不至于说得那般奇妙。
我大大做了个深呼吸,再次从凳子上凝视画,聚精会神于画。那一定是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