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2/5页)
晚上出现了一些新的情况,他认为这似乎使事情有了些转机。他和克劳福德走进客厅,他的母亲和芬妮坐在那里,好像故意保持沉默,专心做她们的针线,对什么都不关心。埃德蒙不能不问,为什么她们这么安静。
“我们不是始终不讲话的,”他的母亲答道,“芬妮刚才还在为我朗读,只是听到你们走来,才放下书本。”确实,桌上放着一本书,看样子还是刚合上的。那是莎士比亚的一个剧本。“她常常为我念这些书,刚才正把那个人——他叫什么名字来着,芬妮?——一段非常精彩的话念到一半,忽然听到了你们的脚步声。”
克劳福德拿起了书。“如果夫人爱听,我可以为您念完那段话,”他说,“我马上能找到它。”他小心地让书页自动翻过去,真的找到了它,或者只差一两页;伯特伦夫人很满意,一听他提到红衣主教沃尔西[1]的名字,立刻告诉他就是那段话。芬妮没有看一眼,没有提示什么,也没有说一句赞成或反对的话。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针线活上,似乎决心对一切不闻不问。但是她的爱好太强烈了,不能坚持五分钟,她不得不听;他的朗读是很出色的,她对好的朗读也兴趣极大。然而好的朗读她听得多了,她的姨父读得很好,两个表姐也这样,埃德蒙更加美妙;但是克劳福德的朗读却有一种抑扬顿挫的声调,这是她以前从未听到过的。国王,王后,白金汉公爵,沃尔西,克伦威尔,一个个先后出场;他具有熟练的技巧,善于捕捉和选取朗诵的内容,总能找到最好的场面,各人最动人的台词,不论它们要表现的是庄严还是傲慢,是温柔还是悔恨,他都能读得引人入胜,趣味无穷。这是真正具有戏剧意义的。他的表演曾让芬妮第一次懂得了戏剧可能提供的乐趣,现在他的朗读又把他的表演再度呈现在她眼前,不,也许给了她更大的乐趣,因为这是突然发生的,而且没有当时那种缺陷——以前每逢他与伯特伦小姐一起出现在舞台上,她便会感到不能忍受。
埃德蒙观察着她的注意力的变化发展,津津有味地看到她怎样逐渐放松她的针线活——起先她似乎一心一意在干活,后来它从她手中掉了下来,她自己则一动不动地面对着它,但最后,那双整天都在故意避开克劳福德的眼睛,转到了那个人身上,在那里停留了几分钟,注视着他,甚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她这里,但这时书合上了,魔力消失了。于是她又缩了回去,红着脸,重又像刚才那样一心干活了。然而这已够了,埃德蒙为他的朋友感到高兴,当他向他表示真诚的感谢时,他希望他的话也表达了芬妮内心的感受。
“这一定是你心爱的一出戏,”他说,“你念得好像你对它非常熟悉。”
“我相信,从现在起,它会成为我心爱的一出戏,”克劳福德答道,“但是说老实话,从我十五岁起,我的手还从未摸过一本莎士比亚的书。也许我看过一次《亨利八世》的演出,或者听一个看过的人讲过,我记不清了。但不知为什么,我们都熟悉莎士比亚。他成了英国人的血肉的一部分。他的思想和名句传播到了世界各地,我们到处都可接触到它们。我们是凭本能熟悉他的。凡是有头脑的人,打开他的一个剧本的美妙部分,立刻会沉浸在它的意境中。”
“毫无疑问,我们都从很早的时候起便在一定程度上熟悉了莎士比亚,”埃德蒙说,“他那些著名的段落是我们经常引用的,它们出现在我们阅读的一半书籍中;我们都在谈论莎士比亚,使用他的比喻,利用他的描写进行描写;但这与你给予他的意义是不同的。对他有些零星的了解,这是相当普遍的;对他有相当全面的了解,也许也并不少见;但是能把他的作品朗读得这么好,却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