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4/9页)
我不禁大声地“哼”了一声,他一定听到了,因为他再往下说话时显得有些局促:
“我打电话是为了我落在那里的一双鞋。我想知道如果不是太麻烦的话是不是能叫管家给我寄来。你知道,那是双网球运动鞋,没有它们我很不方便。我的地址是B、F——”
我没有听到这地名的全称,因为我已经挂掉了电话。
在这之后我替盖茨比感到了一种羞辱——还有一位先生在我打电话通知他时,他的话里竟暗示出盖茨比是罪有应得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我的错,因为这位先生就是一个借着盖茨比给他的酒兴,来辛辣地对盖茨比进行嘲讽的人,我早该料到这一点,而不必给他通电话的。
在葬礼举行的那天早晨我去到纽约见梅尔·沃尔夫西姆;我通过别的任何方法似乎都很难找到他。有开电梯的孩子指路,我推开了一扇上面印着“万字股份有限公司”字样的门,一开始房里似乎没人。可是在我“喂,喂”的喊了几声之后,听到隔壁的一个屋里响起一阵争执声,随即便有一个长得很惹人爱的犹太女人出现在里屋的门口,用一双带着戒备的黑眼睛盯着我。
“家里没人。”她说,“沃尔夫西姆先生去芝加哥了。”
她的前半句话显然是不真实的,因为从里屋里已经传出有人用口哨吹奏《玫瑰花坛》的声音,尽管吹得走了调。
“请告诉一声卡拉威先生想要见他。”
“我不能从芝加哥把他叫回来,我能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无疑是沃尔夫西姆自己的声音,从另一个屋子里喊“丝特拉!”
“把你的名字留在写字台上,”她急急地说,“等他回来时我会给他的。”
“可是我知道他就在隔壁屋里。”
她朝我这边跨了一步,开始将她的两只手在她的屁股上气愤地上下拂动着。
“你们这些年轻人们以为你们在什么时候都可以闯进这里来吗,”她责骂着,“我们对此事已厌烦之极。我说他在芝加哥,他就在芝加哥。”
我提到了盖茨比的名字。
“啊哟!”她又重新打量我,“请你等一下——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走进里间去。不一会儿沃尔夫西姆便表情严肃地站在了门道里,向我伸出了双手。他把我拉到了他的办公室,用一种肃穆的声音说,这对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悲痛的时刻,末了他递给我一支雪茄。
“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他时的情景,”他说,“一个刚从部队上回来的年轻少校,胸前挂满他在战场上获得的勋章。他的生活非常拮据,他不得不总是穿着军装,因为他没有钱买些便服来穿。我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他走进四十三街怀恩勃兰赌场找工作的时候。他已有几天没吃东西了。‘跟我一起去吃午饭吧,’我说。他在半个钟头之内一气吃下了四块多钱的饭菜。”
“是你使他能够做起了生意?”我问。
“岂止是我使他!是我造就了他。”
“噢。”
“我从一无所有和贫民窟中把他培养成现在的盖茨比。我一眼便看出他是一个相貌堂堂,有绅士风度的年轻人,当他告诉我他进过牛津大学时我知道他能派上用场。我让他加入了美国退伍军人协会,他曾在那儿有过很高的职位。一开始他就为我的一个主顾去到奥尔巴尼做事。在一切事情上我们俩都像这个一样亲密无间,”——他伸起两个粗粗的手指——“总是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