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8页)
“我一会就回来。”
“在你走之前,我有点事得跟你说。”他慌乱地跟我到了厨房,关住了门,轻轻地然而又是痛苦地喊起来:“啊,上帝!”
“你怎么了?”
“这是个极大的错误,”他来回摇晃着他的脑袋说,“一个极大极大的错误。”
“你只是感到难堪罢了,仅此而已。”幸好我又很机巧地补充了一句:“黛西也觉得很难为情。”
“她也难为情?”他不相信地重复着。
“完全和你一样。”
“不要说得这么高。”
“你简直像个孩子一样。”我不耐烦地说,“不仅如此,你还很粗鲁。黛西这一会儿一直一个人呆在那里。”
他抬起手不让我再说什么,用一种令人难忘的责备神情看着我,末了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又回到了起居间。
我从后门走了出去——就像半小时前他慌慌张张地从屋子后面溜出去又绕回到前面那样——跑到一棵黑黝黝的盘根错节的大树下面,它那丰茂的树叶构成了挡雨的屏障。雨现在又一次下大了,我那高低不平的草坪,尽管被盖茨比家的园丁修剪得很整齐,顷刻之间又布满小小的泥淖和原始的沼泽滩。在这棵树下眺望,除了盖茨比的宏大宅邸,简直没有什么可看的景致。于是我便睇视着它,像康德当年看那教堂的尖顶一样,足足达半小时之久。一个酿酒商在十年前“房地产热时期”建造了这所住宅,据说他曾答应如果邻近农舍的主人愿意将他们的屋顶换上稻草,他将替他们缴付五年的税金。或许是邻居们的拒绝使他想建立一个大家园的计划遭到了致命的一击——自此他便很快衰落颓废了。他的儿孙在门上还挂着吊丧他的黑色花圈的时候,就卖掉了他的这所房子。作为美国人,他们也许有时偶尔愿意去做做雇工,但是他们绝对不愿意做守田耕作的农民。
半个小时以后,太阳又照耀起来,商店的送货车蜿蜒地行驶在盖茨比家的车道上,给他的仆役们送来了晚餐的菜料——我觉得他肯定不会进一口食的。一个女佣开始打开楼上的窗户,在每个窗户跟前闪现一下,最后停靠在了楼中央的一个带框的大窗户前,往下面的花园里啐了一口,在想着什么心事。这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在刚才下着雨的当儿,那雨声似乎就像是他们的低语声,随着感情的迸发不时地抬高了音量。可是在这新的静谧当中,我觉得屋子里面也安静了。
我走了进去——在厨房我尽可能大地发出了一些声响,就差把火炉子推倒了——可是即使这样,我也不相信他们听到了任何的声音。他们分别坐在沙发的两头,相互对视着,仿佛有什么问话刚刚提出或者正在问着,彼此之间那种难堪的表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黛西的脸上布着眼泪,在我进去的时候她一下子站起来,对着一面镜子用手绢擦起了脸。在盖茨比的身上也有了令人难以捉摸的变化。他面上发着光彩;尽管没有激奋的言谈举止,一种新的无限的幸福感洋溢在他的身上,也充溢着这个小小的房间。
“哦,喂,老伙计,”他打着招呼,好像他已经有几年没见我了。在那片刻之间,我想他就该上来跟我握手了。
“雨已经停了。”
“停了吗?”当他领悟到我的话的意思并看到屋子里洒着的点点阳光时,他像个气象员似的笑了,仿佛是他魔术般地带来了现时的阳光,而且不停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黛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