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8/10页)

那是一九一七年的事。过了年以后我也有了几个男朋友,又开始了参加比赛,因此也就不常看到黛西了。她和年龄大的男人们一起出去——如果她还要人伴着她的话。四处传开了有关她的风言风语——在一个寒冬的夜晚她正要打起背包到纽约为一个到海外打仗的士兵去送行的时候,她母亲发现了她,而且最终阻止了她的这趟旅行。为此她有好几个星期没和家里人说话。以后她就不再和军人们四下一起游玩了,而只和城里的几个扁平足近视眼的青年人在一起,这些人根本到不了部队里。

到了第二年的秋天,她又快活了,像从前一样的快活。停战以后她开始进入社交界,在二月份她与新奥尔良的一个男人据说是订了婚。到了六月份时,她却嫁给了芝加哥的汤姆·布坎恩,那婚礼的豪华和隆重是路易斯维尔人以前所从来没有见过的。他用自己的四辆车从芝加哥带来了一百多号人,真可谓前呼后拥,租了希尔巴奇旅馆的整整一个楼层,结婚的前一天他送给了她一串价值三十五万美金的珍珠项链。

我是黛西的伴娘。在婚宴开始的半小时之前,我走进她的房里,发现她穿着华丽的衣饰躺在床上,那可爱的劲儿就像是六月的夜晚——她已喝得醉醺醺的。她一只手里拿着一瓶白葡萄酒,另一只手里捏着一封信。

“为我祝贺,”她嘟嘟囔囔地说,“以前从来没沾过一滴酒,啊,可现在我一下子喝了个够。”

“你怎么啦,黛西?”

我当时吓坏了,这是实话,因为在这以前我还未见过一个姑娘喝成这个样子的。

“过来,亲爱的。”她在一只她刚刚放在床上的废纸篓里翻腾着,拉出一串珍珠项链。“把它拿下楼去,送还给那个项链的主人。告诉他们黛西已经改变了主意。说:

‘黛西已经改变主意了!’”

她开始痛哭起来——不停地哭呀哭呀。我冲出房里找到了她母亲房间的女用人,我们俩把门从里面锁上,给她洗了个凉水澡。她硬是不丢开她手里的那封信。将它带到浴盆里,一直握在手中攥成了一个湿漉漉的纸球,直待她看到它已碎成了雪花似的小纸片,她才让我把它放进到肥皂盒里。

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我们给她服了含氨药剂,用冰块敷贴在她的脑门上,哄着她重新穿好了衣服。半个小时以后,当我们从她屋子里走出来时,项链好好地带在了她的脖颈上,风波过去了。第二天早晨五点钟她毫无踌躇地嫁给了汤姆·布坎恩,并跟他开始了到南太平洋一带的三个月的旅行。

在他们度蜜月回来之后,我在圣巴巴拉

见到过他们,我想我从来还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子这样痴情于她的丈夫。只要他离开房间一分钟,她就会不安地四下看着,说“汤姆哪儿去了?”她脸上那副惆怅的表情直待他回来才能散去。她常常几个小时地坐在沙滩上,他的头枕在她的膝上,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他的眼睛,一面无限喜悦地注视着他。看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情景,真令人感动——它能叫你陶醉了似的轻轻地笑出声来。那是在八月份。在我离开圣巴巴拉的一个星期以后,汤姆于一天晚上在文图公路上开车撞了一辆货车,他的汽车的前轮掉下来一个。跟她在一起的那个女孩也上了报纸,因为她的一只胳膊摔断了——是圣巴巴拉饭店的一位住宿部的服务员。

下一年的四月,黛西生了个女孩,他们俩便到法国住了一年。春天的时候,我曾先是在戛纳后来是在多维尔见到过他们,后来他们就回到芝加哥定居了。你也知道,黛西在芝加哥是出了名的。他们与一帮寻欢作乐的人混在一起,这帮人都年轻,富有,放荡不羁,可是她却能出于污泥而不染,落得一身好名声。这或许是因为她不喝酒的缘故。混在一群酒徒之中而不沾酒,这便是一个极大的有利条件。不该说的话你能够不说,而且,你能够机巧地做一些小小的破格行为,而别的人都喝得懵懵懂懂得看不见或是视而不见。也许黛西从来没有和别的男人调情卖俏过——可是她那特有的嗓音却有动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