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4/10页)
“午饭的时候?”
“不,今天下午。我碰巧发现你要带贝克小姐去喝茶。”
“你的意思是说你爱上贝克小姐了?”
“不,伙计,我没有。只是贝克小姐已经好心地同意由她来向你讲这件事。”
对“这件事”的内容我丝毫也猜想不出,不过说我感兴趣倒不如说我对它恼火。我请贝克小姐喝茶可不是为了讨论盖茨比先生的事。我敢肯定他请求我的准是什么荒诞不经的事情,有一会儿我真后悔我竟然将足踏在他那众人乱踩的草坪上。
他不愿再多说一句。在我们快要进入市区时他又恢复了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我们驶过了罗斯福港,那里停泊着许多装饰有红色条带的远洋货轮,又加足马力沿着贫民区的碎石车道行驶,路两边林立着的是十九世纪建造的镀金的已经褪了色的阴暗、住人的旅馆。然后便是死灰谷从两边涌入我们的眼帘,过了一会我瞥见威尔逊夫人正在油泵旁为汽车喘呼呼地加油,她的全身还是那么富于活力。
有汽车的挡泥板像翅膀一样展开着,我们的汽车闪映着阳光走过了阿斯托里亚的一半里程——仅仅是一半,因为正当我们在高架铁路的支柱中间蜿蜒行驶时,我听到了摩托车的“突、突”声,有一个警察急速地接近了我们的旁边。
“嗨,老伙计。”盖茨比喊道。我们的车子放慢了速度,盖茨比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白色的卡片,在那个人的眼前晃了一晃。
“好了,谢谢,”警察说,一边用手将帽子往上戴了戴,“下次就认识您了,盖茨比先生。请原谅!”
“那是什么?”我问,“是牛津的那张照片吗?”
“我曾帮当地专员做过一件事,以后他每年都送我一张圣诞节贺卡。”
在大桥上,阳光穿过桥面的梁架斑斑驳驳地泻在来往的汽车上,使其不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在河对岸一群一群一块一块的白色建筑(想发财赚钱建造起来的)使对岸的城市显得骤然高出许多。从昆斯大桥上望去,你总好像觉得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它也是第一次将世上一切秘密和美好事物的憧憬,迷乱地呈现给你。
一个装着死人灵柩上面堆着鲜花的车从我们旁边驶过,后面跟着两辆拉下窗帘的马车和一串载着宾朋的轻快马车。宾朋们用悲哀的目光从车上望着我们,他们那眼睛和短短的上嘴唇酷似是欧洲东南部一带的人,我很高兴盖茨比这轿车的豪华气派能融入到这送葬的肃穆气氛里。当我们横穿过布莱克威尔岛时,一辆车前有遮阳的轿车超过了我们,那司机是个白人,车里坐着三个衣饰很入时的黑人,两个男的陪伴着一个姑娘。当我看到他们翻着白眼珠嫉妒地注视着我们时,我放声大笑了。
“既然我们已经过完了这座桥,那么现在一切事情都可能发生,”我想,“一切的一切……”
毫无疑问,就是对于盖茨比来说也不例外。
一个喧嚣燥热的中午。我到四十二大街一家通风设备很好的餐厅来赴盖茨比的午饭之约。躲开了街外刺目的阳光,我的眼睛在接待室的暗处里隐约看到了他,他正在和一个人谈话。
“喂,卡拉威先生,这是我的朋友沃尔夫西姆先生。”
这位个子不高,平扁鼻子的犹太人抬起了他那大脑袋注视着我。他的两个鼻孔里密密麻麻地长满了鼻毛。片刻之后我才在这较暗的光线中看到了他的那双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