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10页)

除了上述的人之外,我还记得福斯蒂纳·奥布赖恩至少也来过一次,还有贝黛克尔家的几个女儿和小布鲁尔(他在战争中被打掉了鼻子),阿尔布·鲁克伯格先生和他的未婚妻哈格小姐,阿迪塔·菲茨·彼得斯,一度为美国退伍军人协会主席的P.朱厄特先生,克劳姬·希普小姐和一位随她而来的被唤作是她的司机的男子,最后还有一位什么王子,我们都称呼他公爵,至于他的大名即便我以前知道,现在也忘了。

所有的这些人在那年夏天都来到过盖茨比的府第。

在七月下旬的一天早晨九点钟光景,盖茨比的豪华小轿车沿着一条多石的车道,晃晃摇摇地上行到我的门口,随后给出一阵悦耳的喇叭声。这是他第一次来访问我,虽然在此之前我已经去他那里参加过两次晚会,乘过了他的水上飞机,在他的热情邀请下,也多次到过他的海滩游玩。

“早上好,老伙计,今天咱们俩要一起去吃午饭,所以我想咱们还是一块乘车走吧。”

他正站在汽车的挡泥板上面来回平衡着自己的身体,他此时体现出的好动性正是美国人所特有的那种——我想这是由于年轻时缺少举重和直坐的训练,更是由于总是让做那种易兴奋的、即兴无拘束的游戏所致。这一品性以坐立不定的表现形式常常与他那一拘谨的举止造成冲突。他简直没有能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不是一只脚在什么地方上下挪动,就是一只手在躁动地做着张合。

他注意到我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他的车。

“它很漂亮,不是吗,伙计?”他跳下车来好让我看得更清楚。“你以前见过它吗?”

我见过这辆车。大家都知道他的这辆车,它是那种悦目的奶油色,电镀的地方闪闪发亮,在它那长长的车身上,每每有突出来的部位,它们是精美的帽盒、饭箱和工具箱等,还有鱼鳞状的风挡,从十几个不同的角度映射出太阳的光辉。车子的窗户有多层玻璃,车内整个儿包着一层绿色的皮子,宛如一个温暖的花室,我们坐进车里后就径直朝城里开去。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我曾和他有过五六次的交谈,可是令我失望的是他很少说什么。我最初认为他是一个充满未知数的大人物,现在这一印象在我心中逐渐淡薄了,我觉得他只不过是我隔壁那座临街的精美别墅中的房主人罢了。

现在我们再来说那次尴尬的同车而行。我们还没行到西卵村,盖茨比就停止了他那优雅的谈吐,用一只手掌迟疑地拍着他那穿着一身酱色西服的膝盖。

“喂,老伙计,”他突兀地说道,“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便开始找一些泛泛的话来搪塞,免得失言显出狼狈。

“嗨,还是让我来告诉你我的一些经历吧,”他打断我的支支吾吾,说,“我不愿意叫你从你所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中,对我产生一种错误的印象。”

这样看来,他对在他大厅里所传布的有关他的飞短流长,是早有耳闻了。

“我将对你讲真话。”他突然举起右手,像是说要我说谎,上帝不容。“我是中西部一个有钱人家的子弟——家人已全死光了。我在美国长大,在牛津受的教育,因为多少年来我的祖先们一直是在那儿接受教育。这也是一种家庭的遗风吧。”

他的眼睛没有直接对着我——我明白了乔丹·贝克为什么不相信他所说的。他急急忙忙地将“在牛津受教育”的话含糊地带过,或是咽回到肚子里,或是一提到它就哽咽住了,仿佛这话在以前便烦扰过他似的。有了这样的疑心,他的整个陈述便在我面前分崩离析了,我开始怀疑也许在他身上毕竟有些邪恶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