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8/10页)

当我走下了大门台阶的时候,我才知道晚会还没有完全结束。离大门五十英尺处十几盏车灯把一片混乱而又奇怪的景象照得如同白昼。一辆两分钟前刚离开盖茨比家的车道的新车,斜倒在了路边的水沟里,一只轮子也掉了下来。墙上突出的垛堞是造成车轮与车轴分离的原因,这一事故吸引了五六个好奇的司机。不过在他们停下车来阻塞了道路时,跟在他们后面的汽车的刺耳喇叭声便响成了一片,使本来就混乱的场面变得更加糟糕。

一个身穿风衣的男子从那个坏了的车上走了下来,站到了马路中间,用一种闲适而又迷惑不解的目光从车子看到轮胎,又从轮胎看到路上围观的人们。

“瞧!”他解释说,“它掉进水沟里了。”

这一事实叫他感到了说不出的惊奇,我先是认出了这种不同寻常的诧异品性,而后我认出了这个人——他就是傍晚待在盖茨比图书馆里的那位监护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他耸耸肩膀。

“我对机械一窍不通。”他很干脆地说。

“但是,这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你是不是把车撞到了墙上?”

“不要问我,”他说,一下子把事情从他身上推得一干二净。“我几乎不懂得任何驾驶方面的知识。事情发生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

“唉,如果你不怎么会开车,那么你就不该在晚上试着开。”

“可是,我甚至就没有试着开过。”

“那么,你是想要自杀?”

“算你走运只是掉下来一个轮子!一个几乎不懂开车而且连车碰也没有碰过的司机。”

“你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这个闯下祸的人解释说,“刚才我没有开车。车里还有一个人。”

当人们听到这一申诉而与此同时那辆车的车门又缓缓地打开了的时候,人们的惊讶从一连串“啊——啊——”的惊叹声中宣泄出来。人群——现在聚拢得人数之众已经够得上是人群了——自动地朝后退了一步,在门完全打开了的当儿又有一刻令人毛骨悚然的静止。然后,非常缓慢地一点一点地从车子里探出一个面色苍白的人来,他在用一只穿着硕大跳舞鞋子的脚迟疑地试踏着地面。

车灯的强光晃着他的眼睛,叫个不停的喇叭声响昏了他的头,使得这个幽灵似的人摇摇晃晃地立了好一会儿,才发觉穿风衣的男子就在他近前。

“出什么事了?”他平静地问道,“是不是没有油了?”

“瞧!”

有六七个手指指向了那个被撞下来的轮子——他愣愣地看了它一会儿,然后抬起头向上望去,仿佛他在怀疑它是从天下掉下来的。

“轮子掉了。”有人解释说。

他点了点头。

“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车已经停了。”

他茫然地立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挺了挺肩膀,用断然的口气说:

“你们能告诉我加油站在什么地方吗?”

至少有十多个人,他们中的一些醉得也不见得比他轻,向他解释说车轮和车子之间已经不再有任何实际的东西将它们连接在一起了。

“向后倒车,”过了一会他建议说,“把车从沟里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