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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亚历山大的孩子的保温箱被推了进来,这时,他听到实习生问,“道恩伯格医生,你没事吧?”
一个“没事”已经走到嘴边,就要说出口。他知道如果一说出口,他也能撑下去,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能瞒下来,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即使已经到了今日这一境地,靠着多年的技术和判断,也许他还是能把这个孩子救过来的。或者,至少是让自己的良心得到些许救赎,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点安慰。
然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想起过去那么多年来,对于那些攥着手里的权力不放,留恋不已的老人家,他自己吹嘘的那些话——他宣称如果时候到了,他会有自知之明,然后毫不犹豫地让路走人。他曾下过决心永远不会在自己身体不行的时候还继续进行临床操作。他想起这些过往,然后又低头看了看颤抖的双手。
“不行,”他说,“我觉得我不太好。”他顿了顿,生平第一次,一股深沉的感情涌来,一时间他有些失声。他问:“请问有谁能帮我叫一下欧唐奈医生吗?告诉他我做不下去了,让他来把这个手术接过去。”
事实上,自那一刻起,查尔斯·道恩伯格医生退出了临床的战场。
电话铃一响,皮尔逊马上从电话机上抓起听筒。
“喂?”顿了顿。“我是皮尔逊医生。”他听了一会儿。“很好,谢谢。”他没放下听筒就要了总机,接了一个分机号码。电话中嘀的一声响,对方答话了。皮尔逊说:“找道恩伯格医生。我是皮尔逊医生。”
一个声音说了几句话,然后皮尔逊说,“好吧,那就给他带个口信,告诉他我刚刚接到大学那边的结果。亚历山大的孩子的溶血试验显示是阳性的,那个孩子有新生儿溶血病。”
皮尔逊放下电话。抬眼一看,戴维·科尔曼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肯特·欧唐奈医生大踏步地走过医院一楼往神经外科走去,他为自己的一个半身瘫痪的病人在那里安排了会诊。
这是欧唐奈昨晚从纽约回来以后,到三郡医院上班的第一天。旅途带给他的兴奋和新鲜感仍未褪去。他心想,每一个医生时不时都需要换个环境。有时候,每日和医疗工作以及病魔打交道,在你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它们就逐渐把你整个人侵蚀、消磨掉了。从更长远来看,改变可以让头脑再次活跃而开阔起来。而随之带来的是,自从在纽约见到德妮丝之后,关于结束在三郡医院的工作,就此离开伯灵顿的问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反复思量,而每考量一次,离开的想法似乎就越坚定。当然,他知道他的决定在很大程度上出于对德妮丝的感情,在见她最后一面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过离开伯灵顿。但是他问自己,一个人的职业选择里夹杂着对个人幸福方面的考虑,这难道有什么错吗?这并不是说他就此退出医疗系统,他只不过是改变一下执业的地点,将力气好好用到别处罢了。毕竟,一个人的生活是由各个不同部分组成的,在他找到了爱情的时候,却错失了她,那余下的生命可能会因之枯萎而显得毫无意义。拥有爱情,他可能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变成一个更热忱而乐于奉献的人,因为人生已经完整了。又一次,他带着更为兴奋而期待的心情想念着德妮丝。
“欧唐奈医生。欧唐奈医生。”
医院的公共广播系统传来他的名字,一下子把他拉回现实。他站住了,环顾四周想找个电话来回个话。他看到几步之外就有一个用玻璃墙隔开的收费处,立即走进去拿起电话,他跟交换台报了到,过了一会儿,交换台告诉他道恩伯格的口信。他答应马上过去。脚步变换了方向,他朝着通往四楼产科的电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