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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塞登斯碰了碰她的胳膊,低声说:“我们等会儿再聊,就等一会儿。”门猛地被拉开了,学生们都尊敬地让到一旁,乔·皮尔逊医生迈着大步走了进来。他嘟囔了一句简短的问候:“早上好。”他也没打算等他们回答就又迈步去了储物柜旁边,脱下白大褂,从架子上取下一件手术衣,一抖开,双手就顺势插入袖筒中。他再一扬手塞登斯就走到他的身后把手术衣后的带子系好。然后就好像排练好似的,两人移步到洗手池边,塞登斯拿出一筒滑石粉撒到皮尔逊的手上,又递过一双橡胶手套,老人家迅速套在手上。期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皮尔逊把嘴里的雪茄挪了挪,轻声嘟哝出了一个词 ——“谢谢”。

他旁若无人地走到解剖台前,从麦克尼尔手里接过文件夹开始看。到现在为止,皮尔逊对尸体连瞟都没有瞟一眼。塞登斯也跟着走过去,他偷眼看着这一切,心想,这感觉就像一个交响乐团在等待大师入场。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人鼓掌。

现在皮尔逊已经吃透了病史,他又对着塞登斯的笔记把尸体的外表检验核对了一遍。他放下文件夹,拿下他嘴里的雪茄,对着解剖台对面的护士们说:“我相信,这是你们第一次观摩尸检。”

女孩们小声回应“是的,先生”,或者“是的,医生”。

皮尔逊点点头。“那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皮尔逊医生,本院的病理科医生。这两位先生分别是病理科住院医师麦克尼尔医生,另一位是塞登斯医生,他是外科住院医师,已经是第三年了……”他转向塞登斯,“我没说错吧?”

塞登斯笑道:“是的,皮尔逊医生。”

皮尔逊继续说:“在他作为住院医师的第三年期间,他一直在给病理科做贡献。”他又扫了一眼塞登斯:“塞登斯医生很快就能获得外科医生的行医资格,刑满释放到一帮毫不知情的病患中去。”

两个女孩咯咯地笑了,其他人也不由得嘴角上扬,塞登斯咧嘴一笑,他倒是也乐在其中。皮尔逊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外科医生的机会,这也不为过,做了40年的病理科医生,估计是发现了不少外科手术的过失。他瞥了一眼麦克尼尔医生,这个住院医师皱了皱眉头。塞登斯想,麦克尼尔像他手里的病理报告一样正直,不太喜欢领导这样讲话。现在皮尔逊接着说:“病理科医生一直被病人称作看不见的医生,但是医院里没有什么其他科室比我们对病人的作用更大。”

好了,到广告时间了,塞登斯心想,接着皮尔逊还真的就开始做广告了。

“在病理检验科[1],我们检测患者的血液、排泄物以追寻疾病的蛛丝马迹。由我们鉴别肿瘤的良恶性,向患者的主治医师提出治疗意见。当一切治疗无效的时候,”皮尔逊停顿了一下——护士的目光随着他看向乔治·安德鲁·道顿的尸体,随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便是我们病理科医生做出最后诊断的时候。”

皮尔逊再次停顿了一下,这个老家伙太会演了,塞登斯暗想,好一个纯天然的不露怯的演技派。

接着皮尔逊拿着雪茄往墙上一指。“大家注意看,”他对护士们说道,“在很多解剖室的墙上你都会发现这句话。”她们的视线追随着他的手指望向墙上用镜框装饰起来的格言:MortuiVivosDocent。他大声朗诵了一遍拉丁文原文,又将其翻译出来:“死者教育生者。”他再次低头看着尸体说:“这就是下面的课程,这名男性明显”——他特别强调了“明显”那个词——“死于冠状动脉血栓,通过尸检,我们可以发现这是否就是事实。”

皮尔逊深吸了一口雪茄,塞登斯知道这是要开始了。虽然明知道在这出戏里,他不过是个跑龙套的,但是他可不想错过大主角传递过来的每一个小暗示。皮尔逊张嘴喷出一大股青烟,随后把雪茄递给塞登斯。塞登斯接过来,把它放到解剖台外面。皮尔逊检视了排列在面前的器械,拿起一把解剖刀。他只用眼睛稍事量度,锋利的钢刀就深深地、迅速利落地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