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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门诊室大约二三十米处,三郡医院病案室负责人米尔里德小姐正汗流浃背地在人来人往的楼道快步穿过。她一眼看见自己正在找的那位医生就在前边,转个弯消失在了拐角处,于是顾不得辛苦,连忙小跑几步追上去。
“皮尔逊医生!皮尔逊医生!”
一位上了年纪的病理科医生停下脚步,他把含在嘴里的粗大雪茄挪到了嘴角,不耐烦地说:“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娇小的米尔里德小姐,穿上她最高的高跟鞋才刚够一米五,她在皮尔逊医生尚未发火前脚就已经软了。但是对于一个52岁的未婚女人来说,病历、表格、档案就是她的整个人生。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说:“这里有些尸检报告要您签字,皮尔逊医生,市卫生局需要副本。”
“我正忙,下次吧。”真是不巧,她正赶上乔·皮尔逊脾气最坏的时候。
米尔里德小姐坚持道:“医生,麻烦您签了吧!很快就完事的,我找了您三天了。”
皮尔逊勉强答应了。米尔里德小姐递过了报告单和圆珠笔,皮尔逊拿过来走到一张桌子旁边,一边草草签上字,一边嘟囔:“我连签的内容是些什么都不知道。这是谁的?”
“是豪登的病历,皮尔逊医生。”
皮尔逊的火气还是很大。“那么多病患,谁记得住!”
米尔里德小姐在一边耐心地解释道:“就是从工厂车间的天桥上坠落摔死的那个工人。记得吗?厂方说他一定是心脏病发作,不然车间配备的安全设施是能够防止这类事故发生的。”
皮尔逊嘟囔了一声:“哦。”
在他继续签字的时候,米尔里德小姐还在不断地解释着。她这个人总是这样,一旦开始讲,就一定要全部说清楚。“然而,尸检报告表明这个人的心脏没问题,另外也没有发现其他导致他摔下来的病理方面的原因。”
“这些我都清楚。”皮尔逊打断了她的话。
“不好意思,医生。我以为……”
“那是一次事故。厂方必须向死者家属支付抚恤金。”皮尔逊顺便谈出了他的看法,然后又叼好雪茄,迅速地又签了一个名,纸都被笔锋划破了。今天这位老医生领带上的鸡蛋污迹比哪一天都多。米尔里德小姐寻思,他那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到底有多少天没打理了?乔·皮尔逊的个人形象在三郡医院一直都是个笑话,甚至有时会被当作丑闻。10年前他的妻子去世了,他又过上了独身生活,自那之后,他的仪容仪态就越发不堪入目了。现在这位66岁的老医生从外表看并不像个大医院的主任医师,反倒像一个流浪汉。米尔里德小姐端详了一下他白大褂里的羊毛针织背心,连扣眼都磨秃了,背心上还有两个洞,可能是强酸腐蚀的。他那条灰裤子也没有裤线,脚上蹬一双灰扑扑的旧皮鞋,早就该擦一擦了。
乔·皮尔逊签完了最后一张报告单,粗鲁地把一叠单子往米尔里德手里一塞,说:“这回我可以开始做正事了,啊?”那根雪茄在他嘴上一抖一抖,一部分烟灰落在他身上,一部分落在光亮的铺了亚麻油地毡的地板上。皮尔逊是三郡医院的资深医生了,他耍点儿脾气也没人敢说什么,要换个新人可就不行了。同样,皮尔逊对医院走廊上贴着的醒目的“禁止吸烟”的告示也是视而不见的。
“谢谢!谢谢您,医生!”
皮尔逊草草地点点头,走向大厅,准备坐电梯,结果正赶上两部电梯都停在上面的楼层。他咒骂了一句,走向通往地下一层病理室的楼梯。
外科在三楼,那里的氛围就轻松多了。整个手术室的温度和湿度都经过了严格调控。外科医生、实习生和护士都是在绿色的手术衣里只穿上内衣裤,这样手术时会方便一些。有些外科医生已经完成了早上的第一台手术,他们趁着第二台手术开始之前,晃到休息室喝杯咖啡休息一下。走廊两边的手术间和医院其他科室是隔离开的。护士开始把尚在麻醉状态中的病人推进两个观察室中的一个。病人将在观察室留观直到可以安返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