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龙!龙!(第5/8页)

听了我的话,玉龙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当面受了侮辱般地说:“二哥,你这不是骂我吗?哪儿有弟弟告哥哥的呢?我那么做我还是人啊!”

我说:“兄弟互相告,姐妹互相告,甚至父母和子女互相告,这类事全国到处发生。你放心,二哥保证,绝不生你的气。”

他说:“那我自己也会一辈子生自己的气。我姐我弟我妹他们也会生我的气!二哥你要是不欢迎我了,我立刻就走好啦!”

我只得笑着说:“那再版时,二哥一定作一番认真修改。”

后来,玉龙又出现在我家时,我送给他一本签了我的名也写上了他名字的《一个红卫兵的自白》,告诉他,是一本修改过的书。

他又红了脸,笑道:“二哥你看你,还认真了,这你让我多不好意思!”

该脸红、该不好意思的是我,却反倒成了他。我情不自禁地拥抱了他一下。

他找着拎着的,带来了两大旅行兜五六十本书。他累得不断地出汗,说经人介绍,帮一位是东北老乡的生意人在北京跑批发,联系业务得自己出钱送礼,而送我的签名书,对他是花钱不多、却又比较送得出手的礼物。

我不许他以后再买我的书,要求他提前告诉我,我会为他备好签名书,他来取就是。他说:“那不行。这已经够麻烦二哥的了,怎么能还让二哥送给我书呢!何况我每次需要的又多,二哥写一本书很辛苦,绝对不行!”

到现在为止,他一次也没向我要过书。

后来,我的人生中发生了两件毫无思想准备的伤心事,先是父亲去世了,几年后母亲又去世了——这两件事对我的打击极沉重。

再后来,我将哥哥接到北京,也将玉荣请到北京帮我照顾哥哥,同时算我这个“二哥”替玉龙暂时解决了一件操心事,等于给他的弟弟安排了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

但玉荣在回哈尔滨看望哥哥姐姐妹妹的日子里,不幸身亡。而我四弟的妻子不久患了尿毒症,一家人的生活顿时乱了套。

那一个时期,在我的头脑之中玉龙这个弟弟不存在了似的。两年后,等我将我这个哥哥的种种责任又落实有序了,才关心起久已没出现在我面前的玉龙来。

那是北京寒冷的冬季。我给四弟寄回了两万元钱,嘱他必须尽早交给玉龙,不管玉龙需不需要,必须让玉龙收下那两万元钱。

不久,四弟回我电话说,交代给他的任务他完成了。

春季里的一天,下午我从外开罢一次会回到家里,见玉龙坐在我家门旁的台阶上,双眼有些浮肿,上唇起了一排火泡——他一副心力交瘁的样子,却没带书,只背一只绿书包。

进屋后,他刚一坐下,我便问他遭遇什么难事了?

他说他最小的妹妹也大病一场,险些抢救不回生命来。

我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我知道四嫂那时候也生命危险啊,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怎么还能告诉二哥我自己着急上火的事呢?”

“二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两万元钱我不能收。二哥的负担也很重,我怎么能收呢?”他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万元钱,放在我面前。他说等了我将近三个小时,他这次来我家就是为了送钱。两万元钱带在身上他怕丢,所以一直耐心地等我回来。

我生气了,与他撕撕扯扯地,终于又将两万元钱塞入了他的书包。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我开了门见是某出版社的编辑,我忘了人家约见的事了。

玉龙起身说他去洗把脸。

他洗罢脸就告辞了。

编辑同志问他是我什么人。

我如实说是老邻居家的一个弟弟,关系很亲。

编辑同志说他见过玉龙。

我心中暗惊一下,猜测或许是给对方留下了某种不良印象的“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