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加班青年的明天(第2/3页)
他再次苦笑,说也不能以违反《劳动法》而论,谁都与公司签了合同的。在合同中,绩效工资的文字体现是“年终奖金”。你平时不积极加班,为什么年终非发给你奖金呢?
见我仍不解,他继续说,有些事,不能太较真的。国企也罢,私企也罢,全中国,不加班的公司太少了。那样的公司,也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呀!
交谈是在我家进行的——他代表公司请我到某大学做两场讲座,而那向来是我甚不情愿的。65岁以后的我,越来越喜欢独处。不论讲什么,总之是要做准备的,颇费心思。
见我犹豫不决,他赶紧改口说:“讲一次也行。关于文学的,或关于文化的,随便您讲什么,题目您定。”
我也立刻表态:“那就只讲一次。”
我之所以违心地答应,完全是由于实在不忍心当面拒绝他。我明白,如果我偏不承诺,他很难向公司交差。
后来我俩开始短信沟通,确定具体时间、讲座内容、接送方式,等等。也正是在短信中,我开始称他“宏”,而非“小张”。
我最后给他发的短信是——不必接送,我家离那所大学近,自己打的去回即可。
他回的短信是——绝对不行,明天晚上我准时在您家楼下等。
我拨通他的手机,坚决而大声地说:“根本没必要!此事我做主,必须听我的。如果明天你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会生气的。”
他那头小声说:“老师别急,我听您的,听您的。”
“你在哪儿呢?”
“在公司,加班。”那时九点多了。
我也小声说:“明天不是晚上八点讲座吗?那么你七点下班,就说接我到大学去,但要直接回家,听明白了?”
“明白,谢谢老师关怀。”
结束通话,我陷入了良久的郁闷,一个问号在心头总是挥之不去——中国广大的年轻人如果不这么上班,梦想难道就实现不了啦?
第二天晚上七点,宏还是出现在我面前了。
坐进他车里后,因为他不听我的话,我很不开心,一言不发。
他说:“您不是告诉过我,您是个落伍的人吗?今天晚上多冷啊,万一您在马路边站了很久也拦不到车呢?我不来接您,不是照例得加班吗?”
他的话不是没道理,我不给他脸色看了。
我说:“送我到学校后,你回家。难得能早下班一次,干吗不?”
他说:“行。”
我说:“向我保证。”
他说:“我保证。”
我按规定结束了一个半小时的讲座,之后是半小时互动。互动超时了,十点二十才作罢。有些学子要签书,我离开会场时超过十点四十了。
宏没回家。他已约到了一辆车,在会场台阶上等我。
在车里,他说:“这地方很难打到车的,如果你是我,你能不等吗?”
我说:“我没生气。”沉默会儿,又说:“我很感动。”
车到我家楼前时,十一点多了。
我很想说:“宏,今晚住我家吧。”却没那么说。肯定,说了也白说。
我躺在床上后,忽然想起——明天上午有人要来取走调研,可有几个问题我还不太清楚,纸上空着行呢,忍不住拿起手机,打算与宏通话。刚拿起,又放下了。估计他还没到家,不忍心向他发问。
第二天上午九点左右,没忍住,拨通了宏的手机。不料宏已在火车上。
“你怎么会在列车上?”我大为诧异。
他说昨天回住处的路上,部门的一位头头通告他,必须在今天早上七点赶到列车站,陪头头到东北某市去洽谈业务。因为要现场买票,所以得早去。
我说:“你没跟头头讲,你昨天半夜才到家吗?”
他小声说:“老师,不能那么讲的。是公司的临时决定,让我陪着,也是对我的倚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