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国臣告河神(第2/3页)
大哥接着父亲的话说:“就是。李营(邻村)为啥现在比咱们村富?就是人家没有换过官。爹当完儿子当,三代人都当村支书。都吃饱了吃美了,该为大家办点事了。”
二哥似乎对大哥的话有点迷惑:“照你这样说,‘世袭’倒是好事了?”
“你想啊,三代人都吃,总有吃饱那一天,就不会恁贪了。”
大哥的观点颇为新奇,大家就此产生了激烈的争论。奇怪的是,大家对干部的贪污都持一种特别理解和接受的态度,虽然也包含着愤怒和鄙视。
在热烈争吵的过程中,梁庄两个年轻的晚辈,梁磊和梁时一直没有发言,并且流露出心不在焉的表情。他们对村庄的这些事不感兴趣。万青哥在那儿详细地算账时,梁时不满地瞪着父亲,低声嘟囔着:“就你能,一辈子爱管闲事。”万青哥对梁时的这种思想也很不满,认为“现在社会在发展,人们的思想在落后。娃们只管挣钱,不管家”。至于梁磊,很显然,他对这种探讨和争论的结果持极端怀疑的态度。
我问道:“那就没办法了?大家都不愿出头,不愿争取自己的权利,那就都吃亏。”
万青哥说:“那你有啥办法,我说就去告状,肯定能将他告倒。”
福伯以一个老人的经验式肯定话语说:“你也别告,肯定告不赢,背后都有关系。”
大哥的火暴脾气又上来了:“告就告,日他妈,咱一个平头老百姓,他也不能把咱吃了。”
二哥反驳说:“去去去,就你能,你还想当勾国臣啊?勾国臣可去告玉皇大帝了,最后不还是叫玉皇大帝治住他了。”
“勾国臣咋了?湍水年年淹,就是不敢淹勾国臣,说明河神也怕它了。玉皇大帝拿它也没法。”大哥别着脖子,虚弱地对弟弟表示抗议。
父亲大笑:“可别说勾国臣,他能犟过玉皇大帝?玉皇大帝一声令,国臣不国性命丢。”
话题突然转了个弯,跑到了云端里。勾国臣是谁?还有玉皇大帝、河神?什么样的故事?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梁时和梁磊也一脸茫然的样子。
福伯惊讶地叫道:“咦,咋回事儿,你们都不知道?我从小都知道,我给你们讲讲这个故事。”
故事发生在清朝,嘉庆年间吧,只是大约,人们说法不一。吴镇北头,河坡上面,就是现在靠梁庄砖厂的那个地方,住着一个叫勾国臣的人。勾国臣是个落第秀才,平日以给别人写些状子、贺词、家书或墓碑铭文为生,家里很穷,但是却脾气火暴,爱打抱不平,好管个闲事,在咱这一片儿还很有点名声。
咱吴镇是依湍水而建,整个镇子就在湍水上面河坡上。河坡地肥得很,适合种西瓜、花生、玉米,这些都是当时老百姓的生活来源。但是,湍水年年涨,百姓年年受灾,种下的庄稼十能落一。老百姓很苦。
有一年夏天,勾国臣给人写结婚喜帖,主家请他喝酒。喝完酒,勾国臣醉醺醺地回来,正碰到邻居一群人在门口大骂河神:“狗河神,年年上供,年年淹,还有没有良心?”湍水那年又淹了,邻居们辛辛苦苦种的庄稼又打了个水漂。听着听着,勾国臣动了气,日他妈,我天天替写状子,这么大的冤枉事咋就没想起来管呢?回到家里,提笔就写了一张状子,向玉皇大帝状告河神:
“告状人勾国臣,系穰县民籍,告为河神横行事。天地人伦,夫妻之道,各司其职,各有其责。河神管天地河流,百姓常贡不敢懈怠,缘何经年暴厉肆虐,糟蹋百姓庄稼生计,有违神之道。百姓如此艰辛,河神何不开眼。国臣既已糊涂,望帝秉公判断。上告。”
写完之后,勾国臣把状子卷起来,塞到墙上的洞里,那时候老百姓的房子都是土墙,穷人买不起柜子,就在墙上挖一些洞,放东西。然后就呼呼睡着了。第二天醒了,勾国臣也忘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