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10页)
其他人,包括安在天在内,都倘佯在诗歌的激情澎湃之中,谁都没有留意阿炳的离开……
阿炳走到外面,忽然跪倒在地上,打滚儿,痛苦地呻吟着……
胖子赶了过来,吓坏了,他问:“阿炳,阿炳你怎么了?”
阿炳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一把抓住了胖子,结果把胖子也带倒在了地上。
胖子急得“哇”地一声哭了:“阿炳,你到底怎么了?”
阿炳满头大汗,疼得牙齿直打架,说不出话来。
胖子爬了起来:“阿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喊安同志,你等我回来,你可要活着等我回来啊……”
阿炳抱住胖子的腿,胖子一跑,拖着他往前了好几步……
婚礼上已经群情振奋到达极点,几乎所有人都在齐声朗诵:“……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
胖子跑了进来,他叫着安在天,可他的声音被众人的声音一下子淹没了,他无助地扬起手……
新郎、新娘、安在天等人发出了最后的声音:“这是勇敢的海燕,在闪电之间,在怒吼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些吧!”
等人们冲出食堂的时候,只见阿炳面色苍白,已经奄奄一息了。
安在天和金鲁生一前一后抬着阿炳,冲了医院,那时阿炳已经昏厥过去,似乎没有了鼻息。安在天、金鲁生抱着阿炳在走廊里狂跑,后面跟着好些人,胖子落在了最后,“呜呜”地哭。
阿炳的胳膊垂了下来,像一片无声无息的树叶……
自从有了给阿炳找对象的想法,安在天就坚信,阿炳终归是要跟某个女人结成良缘的,但这个女人是谁,这个从开始到结束的距离还有多远,他不知道,就像人难以想见自己的生死一样,睡觉前把鞋搁在床边,不知道明天一早是否还能穿起它来。在这个夜晚,阿炳遇到了他生命中的一次劫难……
阿炳躺在手术台上,医生给他做手术,旁边还有一个护士。
手术刀、止血钳、纱布、消毒棉……
走廊上,安在天从窗户往里看去,医生很冷静、沉着;相比之下,打下手的那个护士不知是因为胆怯还是别的什么,一直紧张得手在发抖。她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手术室的门口,金鲁生在来回巡视着。
安在天揪过胖子,问:“阿炳有没有吃什么东西?”
胖子哭得嗓子都快哑了,他说:“吃了……”
“吃了什么?”
胖子不住地抽泣着,他说:“一个香瓜……”
“你吃了吗?”
“他让我吃,我没舍得吃。”
“哪儿买的?”
“是……老马的闺女带来给阿炳的见面礼。”
安在天指着胖子的鼻子:“胖子啊胖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内线了,不熟的人送的东西绝对不能收,什么都敢吃,要是毒药怎么办?”
胖子又“哇”地一声哭了,他说:“阿炳要是死了,铁院长和你会叫我也死吗?”
安在天斩钉截铁地说:“会!”
太阳从山岭边冉冉升起……
医院走廊的过道上,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手里拎着盐水瓶走了过来。她就是昨晚在手术室的那位护士。因为还没上班,药房的取药窗口关着。她径直走到药房门前,门是半开的。她敲敲门,里面无人应答,只好推门进去,喊了一声:“李药剂师……”她的声音甚至有些懦弱。
里间立刻传出一个热烈而爽朗的声音,带有山东口音:“嗳,小芳,我在里屋呢。”
林小芳退回到门口,把盐水瓶放在取药窗前的木搁板上。她中等身材,长相普通,神情中有一种怯生生的东西,目光总是含蓄在眸子里,人显得很安分。
老李打开取药窗,冲外面:“小芳,你在哪儿?”
林小芳把头探进取药窗,客气地:“要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