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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汽车坐到迈克西姆身旁,弗兰克“砰”地关上了车门。
“你会给我打电话吧?”他问。
“一定打。”迈克西姆说。
我回头望望,见弗里思站在台阶顶上,罗伯特紧挨在他身后。不知怎的,我突然热泪盈眶,于是急忙转过身去,伸手摸放在汽车地板上的提包,生怕别人看见我的哭相。这时,迈克西姆发动起汽车,拐过弯上了车道,而宅子隐没在了我们身后。
我们来到庄园大门口停下来,接朱利安上校上车。他爬到后座上,见我也在车上,不由面露疑惑的神色。
“路上会很辛苦的,”他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去。我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好你的丈夫。”
“我想跟着一起去。”我说。
他听后没再阻挠,在角落坐定说:“今天的天气很好,这一点值得庆幸。”
“是啊。”迈克西姆应了一声。
“费弗尔那家伙说在十字路口等我们。他要是没露面,就不等他了,没有他反而更好。但愿那个可恶的家伙一觉睡过头。”
汽车开到十字路口时,我看见了费弗尔那辆狭长的绿色汽车,顿时心凉了半截。我原以为他不会按时赶来呢。费弗尔坐在方向盘旁,没戴帽子,嘴里叼着支烟。他看见我们时咧嘴一笑,挥手让我们朝前开。我在位子上坐稳,一只手搭在迈克西姆的膝上,准备长途旅行。时间过了一小时又一小时,汽车开了一程又一程。我迷迷怔怔望着前边的路面,而朱利安上校在后面不停地打瞌睡。我偶尔回过头去,总是看见他脑袋靠在垫上张着嘴的模样。那辆绿色轿车和我们形影不离,有时蹿到前边去,有时落在后面,但一直在我们的视野之内。下午一点钟,我们停车在一家老式餐馆用午餐,这样的餐馆在任何一条市镇大街上都触目可见。朱利安上校先从汤和鱼入手,转而进攻烤牛肉及约克郡布丁,把一份午餐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我和迈克西姆吃了些冷火腿,喝了点咖啡。
我隐约觉得费弗尔也会来餐厅和我们共进午餐,可出门上车时却见他的汽车停放在马路对面一家咖啡馆的门外。他一定从窗口看见了我们,因为我们上路三分钟后就见他紧紧跟了上来。
约摸三点钟,我们来到了伦敦市郊。直到这时我才有了倦意,嘈杂声和交通堵塞搞得我头脑发晕。伦敦热气袭人,街头尘土飞扬,一派八月份灰蒙蒙的景象,树木千篇一律,树叶无精打采地悬挂于枝头。想必我们地区的暴雨是局部性的,这儿滴雨未落。
人们穿着棉布衫熙来攘往,男士都没戴帽子。四周弥漫着废纸、橘子皮、脚汗以及焚烧的干草味。公共汽车轰隆隆缓慢地行驶,出租车似蜗牛般爬行。我觉得衣裙仿佛贴在了身上,长筒袜扎得我皮肤发痛。
朱利安上校坐起身子,望着车窗外说:“这个地方没有降雨。”
“是的。”迈克西姆说。
“看来这儿好像也应该下场雨。”
“是的。”
“我们到底没把费弗尔甩掉,那家伙仍跟在屁股后边。”
“是的。”
郊区的商业中心似乎很拥挤。倦容满面的妇女用小车推着哇哇哭叫的婴儿,眼睛盯着橱窗瞅个不够;小商贩沿街叫卖;小男孩扒在载重汽车的车厢上。这儿人太多,声音太嘈杂。单单这气氛就令人心情烦躁、精疲力竭。
穿越伦敦市区的这段路程似乎漫无尽头,待到我们摆脱车流,向汉普斯特德那边行驶时,我的脑袋里像有面大鼓在擂鸣,眼中烈火燃烧。
不知迈克西姆此时该有多么劳累。他脸色苍白,眼皮底下布着黑圈,但他什么也没说。朱利安上校在后边哈欠连天。他张大嘴巴,出声地打着哈欠,接着又长吁短叹。每隔几分钟他就把这一套重复一遍。我心里升腾起一把无名之火,不知怎样控制自己,才不至于转过身冲他尖声喊叫,让他停止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