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道是无情却有情(第6/7页)

徐惠不语,许久,李世民方道:“若不怪朕,便过来一看。”

帝王目光幽幽,凝落在龙案之上,徐惠缓步走至桌案前,明光洒落下,一展素帛铺就龙案,素帛不若雪帛的白与柔和,却独有一份苍凉质感,徐惠微微一惊,但见一女子淡笑嫣然,仪态万方,黛眉间,翠凝千愁,却是贞静安和的笑靥。

那一纸风华,雍容再现,女子神韵间似更见昔日高贵气韵。

徐惠举眸,帝王眼中,却滑过丝不易见的哀伤,然那清俊薄唇,却勾起一抹淡笑:“她走了,朕以为……那画,便是一切,可是朕错了。”

李世民提笔,在那如袂飘飘的锦裙间再勾一笔飘逸:“其实,她早已刻在了朕的心中,任是什么也烧不尽、毁不掉的。”

莫名所以的痛,在心间扯开。

这一次并非为着自己,而是他那双冷冷深眸,终究有不可遮掩的浓浓感伤,凄然在心。

“陛下……”声音不禁哽咽,一滴泪已滑落唇角。

李世民侧眸而望,淡淡凄伤的笑,安抚她的容动。

许久,皆是沉默,唯有焰火嗤嗤跳跃。

李世民提笔,向素帛边侧而去。

力道分明的笔触,描写出字字苦墨,一笔一恸。

徐惠低眸而望,心下却已了然。

他才写出四字,她便缓缓吟道:“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

李世民似有微微一怔,停笔望向她,徐惠敛眸,微笑道:“妾在兕子那儿看过了这首诗,兕子说,是母后的诗,父皇亲手提在了雪绢之上。”

说着,细细看来,那幅画似比雪帛上那一幅更为完全。

她记得,那雪帛上的女子手中并无丝绢,可这一幅,那纤纤玉手却温柔捏了一绢丝帕。

徐惠轻声道:“这……便是那雪绢吧?”

李世民点头,幽幽一叹,落笔而书:“是,那日游园散心,她即兴做来。”

徐惠听着他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知此时,他心中定是翻倒江海一般的苦楚。

泪水不知觉地零落,徐惠紧紧咬唇,倏然跪下身去:“陛下,妾知罪。”

一双温柔有力的手,落在肩际:“何罪之有?是朕……话说得重了,更早该便与你说明。”

顺着他的力道起身,目光落入一双如夜深眸,便是这双眸,凝尽了世间万千,看透了人心一切。

“陛下……”

不及言语,李世民便打断她,凝眉问道:“往后,还望你心中莫要存有芥蒂才好。”

说着,望向那帛新画。

眼中一泊柔情,似那画中女子便立在他的眼前。

不!徐惠亦望过去,如此这般的眼神,便如他所说,那画中人,早已在他的心里!

此刻,是真的释然了。

微微一笑:“只愿陛下勿要记着妾的任性才好。”

李世民温润望向她,脉脉的笑却有微微一滞,随而道:“对了,这些日,你是去了哪里?”

目光一转,温润中便有探究:“可是遭人挟持?”

不愧是天可汗!那双眼,总似能洞悉这世间一切。

徐惠一惊,脑中蓦然想起箫姈的话来,求她……不要将此事告诉陛下!她……会劝他!

不禁一阵惘然,竟又是一段痴念的情,想来,自己又岂能食言?

更何况,此事牵连皇子,只怕所涉重大!

见她迟疑,李世民追问一句:“可是有难言之隐?”

徐惠忙举眸,却又缓缓落下,不敢直视他探究的眼神:“不,只是……只是妾任性妄为,不知深浅,于这宫中……闲走了几日,走得迷了路了。”

迷路?这由头说得过去,却难免牵强。

李世民目光一黯,随即渐渐消去,望徐惠略显局促的神情,心中已多少有数,怕她是不愿说,可是,这却更增添了心内焦虑,她不愿说,只有一个原因——事关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