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爱情(第11/12页)
文三元脸上始终挂着冷笑,握枪的手一动不动。四爷无法在枪口下弄清自己那些乱糟糟的念头,他的焦虑到了极限,双目怒张的脸成了一个面具。
鬼使神差一般,四爷的手伸向衣袋,摸到了那个砝码。他将砝码猛力朝文三元投去,文三元立刻倒在地上了,他的手枪扔到了屋角。
“你杀了我……”他咕噜道,他的前额上冒出血来,“还不快跑。”
四爷捡起地上的砝码,不管不顾地跑下了楼。
他的脑子里轰轰地响着“凶器”这两个字,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送他这么一件礼物。
像往常一样,罗寡妇的酒铺在7点钟准时开门,此时太阳正从街口那里缓缓地升起,新的一天满载古老沉重的重负开始了。她今天有点精神恍惚,因为她刚才打扫铺面时听见有个女人在外面同人吵架,那女人诅咒似地说:“今天要下暴雨。”就因为她这句话,她提前撑起了遮雨篷。客人陆陆续续到来,罗寡妇心不在焉地做生意,并时不时走到门外看天。
酒友们也感到了铺里异常的氛围,他们不像往常那样喋喋不休了,只是闷头喝酒。一拨人喝完两杯就离开了,另一拨又来了。第二拨人里头有巡警,巡警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用钩子一样的目光在寡妇脸上钩一下。但是寡妇好像没有觉察他的目光,只是垂着眼皮干她的活。巡警心里想,没有任何事能使这个女人害怕。巡警第二杯酒没喝完就站起身来了。
“你不喝了啊?”老刘小声地、紧张地问道。
“我在那边有任务呢。”他的声音显得很不自然。
寡妇的手抖了一下,一只酒杯跌在地上,却没有破,酒友们都感到奇怪。这时巡警已经走远了。她蹲下去捡酒杯,就坐在地上了,用手捂着前额。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老刘朝她弯下身去。
“我头晕。外面在下暴雨吗?”
“今天是晴天。不会有事的。”
“当然,能有什么事呢?我就是头晕罢了。人都走了吗?”
“都走了。只有我还在这里,你要帮忙吗?”
“不。你走吧。”
她关上店门,走进储藏室。只有在酒桶的阴影中,她才有安全感。但是她看见了那件事。红的和黑的,滚滚而来,很快就要踏平她的酒铺。她赶紧坐到地上,抱住嘣嘣作响的骨灰坛子。她的身体始终繃紧着,她预感到雨快要下下来了。
黄昏时她扎上一条黑头巾外出。她走进了那栋尚未竣工的楼房的地下室。
四爷正在角落里簌簌发抖。
“你听,雨……我们自己……”她说。
四爷听见了暴雨打在他上方的平台上的声音,雨声令他松了一口气,他感到那桩罪行正在天气的猛然变故中化解。
“啊,啊!真是雨!我们自己!”
几分钟后,他俩就在那些纸钱上滚成了一堆。纸钱是她带来的,有很多,她将它们都铺在水泥地上了。当她在他的耳边悄悄地说“雨”时,他就看见了他父亲在洪水中撒网捕鱼的形象。忽然,他感到背部有烧灼感,原来是纸钱燃着了。这时她已经站起来了,正在穿衣服,她的动作不紧不慢。
“啊!啊……”
四爷冲出火焰的包围。
许许多多三角形的小火苗在地下室里跳跃着。她用脚尖去踢那些纸片,每踢一下,又有更多的火苗生出来,整个地下室被照得通亮。火焰还飞起来,在空中浮游。多日来,四爷的阴暗的心情第一次变得明朗了。但是却响起了激烈的敲门声,是巡警。
“不要开门。”她说。
“当然不开。”
于是子弹穿过木板门打在对面的墙上:一响,两响,三响。
他俩紧紧地搂着对方,任那火焰将他们的肉体做燃料。
“暴雨啊。”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