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英 国(第2/3页)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将乘客与窗外的世界、天气隔离开。这里有厚厚的毯子、柔和的灯光、天鹅绒窗帘,还有和缓的配色与豪华的装潢。充足的隔音设备把发动机有力的吼叫变成了悠远的慰心哼唱。机长沉着威严,身着泛美航空制服的机组人员神采奕奕,服务员始终周到殷勤。所有需求都可以得到满足;食物酒水持续供应;无论是睡觉时隔开铺位的窗帘,还是早餐时送到跟前的新鲜草莓,你想要的任何东西,都会魔法般地在你需要的时刻出现。外面的世界开始变得像投映在窗上的电影一样不真实,机舱里反倒像是整个宇宙。
此等舒适来得并不便宜。往返票价675美元,能买半幢小房子。乘客都是些皇亲贵胄、电影明星、大公司的董事长和小国家的总统们。
汤姆·路德可不是这种人。他是有不少钱,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通常不会挥霍在奢侈享受上。但他当时必须让自己了解这架飞机。一位非常有权势的人要求他去做一份危险的工作——那人的的确确是非常有权势的人。虽然这工作没报酬,不过让这样的一号人物欠自己人情可比挣钱强。
整项任务可能要取消了,路德还在等待让他行动的最终消息。等待的一半时间里他都迫不及待想动手;另外一半时间,他却又祈求着用不着走这一步。
飞机以斜角俯冲下来,机尾低于机头。如此之近的距离,让路德又一次震撼于机身的庞大。他知道机身长109英尺,也知道两翼间宽152英尺。可在亲眼目睹如此庞然大物在空中飘过之前,这些尺寸都不过是数字罢了。
有那么一瞬间,飞机不像是在飞行,而是在坠落,像颗掉落的石头似的快要坠入海底了。然后它又好像是挨着水面悬在了空中,像被一根绳子吊着一样悬停了很久。它终于和水接触了,如投出的水漂一样拍过一个个浪峰,掠过水面,溅起阵阵细碎的浪花。好在庇护河口里并没什么大浪。不一会,船身扎进了水面,砰溅起的飞沫宛如炸弹爆发出的烟雾。
它劈开水面,在碧海中犁出一道白沟,将两侧弯弯的水沫送入两旁高空。这让路德想起一只伸展着双翅的野鸭收起蹼子落到湖面的样子。船身降得更低,飞向左右两边水幕溅得更高,然后船身开始前倾。机身慢慢浮起、平衡,水花也越积越多,“鲸鱼肚”渐渐露了出来。机头终于降下了。它突然减速,水花跟着消减成了余波,飞剪号变作一艘普通的船只,在海中平平静静地航行起来,仿佛未曾勇敢地冲破天际。
路德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赶紧长长地松了口气,又开始哼他的小调了。
飞机朝着自己的泊位滑行着。路德一周前在那里下过船。那座船坞经过特殊设计,有一对码头。几分钟后,飞机前后的绳子将拴到支柱上,接着会有绞盘将机身拖到后面两个码头之间的停泊点。尊贵的乘客会从门口出来,走到海翼上,再走上浮桥,从那儿走舷梯来到干燥的陆地上。
路德转身离开,又忽然停住。身旁站的是一位他从未谋面的人:身高和他差不多,身穿深灰西装、头戴圆顶礼帽,像是个正要上班的公司职员。路德从他身边走过时又瞧了一眼。礼帽下面的脸长得可不太像职员。这个男人高额头,明亮的蓝眼睛,长长的下巴,还有两片薄薄的无情的嘴唇。他比路德年长,四十岁上下,不过肩膀很宽阔,应该很健壮。他长得既英俊又危险。他瞪着路德的眼睛。
路德停止哼曲儿。
男人说:“我是亨利·费伯。”
“汤姆·路德。”
“我有条消息给你。”
路德的心停跳了一拍。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兴奋,然后用和那人一样干脆的声音说:“好。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