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第5/7页)

然而,大半马群已经崩溃。一条条战狼像一颗颗炸弹,在湖中掀起一波又一波惊涛骇浪。憋足杀劲的饿狼此刻已根本不把马倌放在眼里——你打手电,不如闪电刺目;你甩套马杆,在黑暗中根本没有准头;你大喊大叫甚至鸣枪,也被滚滚雷声吞没掩盖。马倌们都已失去全部看家本领,半个小时以后,连人与人都快失去了联系。巴图急得用手电向马倌们发出信号,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管东南方向,全部集中,追西北方向的马!防止马群往边境冲!马倌们猛醒,掉头向西北方向急奔。

雷鸣电闪之后,大滴的雨水砸了下来,此刻马群已冲进四周的草甸,雨滴打得蚊群暂时难以加入这场血腥大餐。雷声越来越远,闪电在天边时亮时暗。一阵大风过后,巴图看到了天上的星星。他对不远处的张继原和几个马倌大喊:快截住马头,要快!蚊子马上就要上来了!马倌们急得狂抽坐骑,以冲刺的速度狂奔。

初战得手,使狼群膨胀起惯有的野心和胃口。一旦狼群抓住一次战机,就会把这次机会狠狠榨干,将战果扩大到极限。狼群不仅攻杀跑得慢和跑丢了母马的马驹,还攻杀那些惊慌失措的新二岁和新三岁的小马。狼群开始从单兵作战变为两三条狼协同配合作战。一匹又一匹的小马被扑倒,被咬断颈动脉,血喷如注,把马群吓得不顾一切地四下疯狂逃奔。

正在这紧要关头,突然从大队方向跑来三匹马,晃着三条光柱。三个开小差想去“下夜”的马倌,半途中发现天气突变,急忙掉头抄近路及时赶到,截住了失控的马群。马群见到人和光稍稍收慢了脚步,巴图等马倌从侧后两面迅速插上,总算将马群拦住并调转了头。

雷声远去,闪电熄灭。马倌们的喊叫声和手电光柱,开始发挥震慑引领作用,招呼惊散的马群归队,儿马子也引颈长嘶呼唤自己的家族。马群向南急行,沿途的逃兵败将闻声见光后陆续奔回马群。三四十匹高大凶猛的儿马子,自动在马群前面一字排开,如牛头马面,凶神恶煞般地向狼群猛攻。狼群立即掉头撤退,一阵风似的朝东南方向窜去。从各处跑来的弱马、小马和伤马,如遇救星惊慌地扑进马群,又有不少儿马子带领不足数的家族归队。大马群里响起一片呼儿唤女,认爹认妈的马嘶声,马群在行进途中慢慢走出原建制的家族队形。

暂时后撤的狼群行动得有条不紊,它们不急于去吞食已经倒毙的猎物,而是趁马倌和儿马子重新整队的时候,分头追杀东南方向的散兵游勇。巴图和几个大马倌跑到马群前面数了数儿马子,还有近三分之一的儿马子没有收拢进来。巴图急忙跑到马群后面,命令四个马倌分两个组向东西方向扩大收容范围,剩下的马倌尽量轰赶马群,要把马群赶得奔起来。巴图让张继原先朝东南方去轰赶狼群。

从西北方向撤下来的狼群,以高速追上东南方向正杀得起劲的狼群。有一些马家族的马驹已被杀得一匹不剩,会师后的狼群开始围杀老弱病残的大马。西北方向人喊马嘶声越来越近,但狼群依然沉着围杀,并不急于进食。张继原发现自己一人根本赶不走狼群,只好回到大队伍帮助轰赶马群。深谙草原气象和战机的草原狼,像是在等待对它们更有利的时机。

就在众马倌将马群赶到距沙岗高地还有三四里的地方,湿草甸中的蚊群突然轰地涌起,简直像油库爆炸后的浓烟,将马群团团围住。这年大蚊灾中最疯狂的一茬毒蚊倾巢而出,千万只毒针刺进了马的身体。遭遇雷击狼袭后惊魂未定的马群,重又被刺得狂蹦乱跳起来。

此时,最毒最重的酷刑落到马群的保护神——儿马子身上。儿马子体壮毛薄,皮肉紧绷,多日的抽扫,马尾都已被血粘成了毡棒,马尾的抽扫功能几乎降到了零。毒蚊集中针头,重点攻击儿马子,而且专门叮刺马眼皮、下腹的阴部和阴囊,这可是儿马的要害命根。凶猛的儿马子立即被刺得狂躁暴烈,刺得失去了理智和责任心。偏偏此刻风力渐弱,刮不动蚊群,却提示了马群迎风追风的方向。被刺得半瞎半疯的躁狂儿马子,甩下妻儿老小,顶风狂跑猛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