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6页)

巴图一跃而起,大喊上马。两人奔向坡后,一拉缰绳,翻身上马,夹马向狼猛追。冲过坡顶,就是一面陡坡,陡得让张继原感到如临深渊,他本能地勒了一下马。但巴图却大喊:扶住鞍鞒冲下去!巴图毫无怯色,反而胆气冲天,挟着一股蒙古武士赴汤蹈火,冲陷死阵的豪气,拨偏马头斜冲下去。张继原闪过一念:强胆与破胆在此一举!他一咬牙,一横心,一松嚼子也冲了下去。陡坡下冲,是骑术之大忌,尤其是在野坡,不知在哪儿就会冒出獭洞、兔洞或鼠洞,一蹄踏空,人滚马翻,人马非死即伤。三组知青马倌郑林,就是因为下陡坡没勒住马,马失前蹄,人被抛上半空,落下来时肩膀着地,锁骨骨折,还让滚马狠狠地砸了一下,此时还在北京疗伤。如果脑袋着地,那他就永远回不了北京了。

张继原酷爱马倌职业,他认为蒙古马倌是世上最具雄性最为勇敢的职业,蒙古游牧马倌是和平时期的战士,是战争时期的勇士。尽管蒙古女人的勇气和胆量普遍超过汉族男人,但是,额仑草原上仍然没有一个女马倌。在千百年的草原游牧生活中,正式蒙古马群只配备两个马倌,知青来了以后,每群马才加了一个知青马倌,设置知青马倌只是牧场的一个试验。可两年多了,二队四个知青马倌中,一个受伤退役,另一个吃不了这份苦、又练不出那份胆而主动要求改行,目前还没有一个知青能够成为正式马倌,只能与两个蒙古马倌共同包揽一群马。由两个汉人知青马倌独包一群马那样的壮举,知青们连想都不敢想,张继原也不敢想。但他渴望成为一个正式马倌,将来能与巴图或者兰木扎布,共管一群马。他眼下的身份只能算作跟班学徒。

两年多的风雪饥寒,张继原深知自己咬牙硬挺还能吃得下这份苦,也能学会放马的高难技术,欠缺的却是蒙古马倌驯服烈马、制服野狼的那股骠悍凶猛的胆气。围场失手,失的不是技术恰恰就是勇敢。他清楚记得他抖杆套狼的一刹那,他的心先抖了。

张继原拼了!他拼了命也想当一个正式马倌。此刻,他要拿自己做一个试验,看看他能不能恢复出汉唐时期华夏民族横扫匈奴、驱逐突厥的那种气概。

快马冲下陡坡,马速快得像从绝壁下坠,人马如同加速坠落的自由落体,马身斜得已根本坐不住人。他单手撑住突出的前鞍鞒,全身极力后仰,后背几乎贴上了马屁股,两只脚蹬直马镫,一直蹬到马耳处,身子几乎躺在了马背上。他双腿死死夹紧马鞍前鞒,这是骑手惟一能够保命的高难动作,如果他此刻的心再轻抖一下话,他的一切愿望都将魂归腾格里。几天以后当他重返此地时,发现他下冲的这条线路上有不下六七个獭洞鼠洞,惊得一身冷汗。巴图却说腾格里喜欢勇敢的人,它把獭洞鼠洞都给你挪开了。

张继原冲到坡底的时候,竟然与巴图的马只差半个马身。巴图侧头露出惊喜的笑容,张继原觉得那笑容比金质奖章还要灿烂。

额仑草原的杆子马都有胜则躁进、败则气馁的特性。两匹马一见只冲一个陡坡,就缩短了与狼三分之一的距离,浑身的兴奋都成了兴奋剂,两匹马竟然跑出了黄羊的速度。在狼还没有爬坡冲顶的时候,又把距离缩小了一大段。巴图看了看狼和地形说:狼马上就要分头跑了,那条小的别管,就追两条大的。等会儿你看我打哪条狼,你就打狼前头的石片地,先打右边那条。两人都端着枪准备。马跑快了马身反而不颠,更有利于猎手瞄准射击。三条狼显然都已听出了追敌的量级,也加速朝前面的山坡狂奔。马和狼冲刺速度都保持不了多长时间,巴图在等待其中的一条狼由顺跑改为侧身,顺跑的目标太小,只要狼分兵三路,有一条狼横过身子,就有射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