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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欺骗。即使希伊斯,在这个成绩面前,也冥冥地生出一种被欺骗的幻觉,当然只是幻觉而已。换句话说,只有希伊斯才相信这个成绩无可置疑的真实性,所以也只有希伊斯,把这件本来是游戏的事情当做了一个真实故事的开始!
希伊斯首先找到小黎黎,把金珍模拟参加普特南数学竞赛的事情详细说了,然后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他深思熟虑后的意见。
希伊斯说:“我可以负责地说,金珍今天是我们N 大学数学系最拔尖的学生,明天也会成为哈佛、麻省理工、普林斯顿、斯坦福这样世界著名大学数学系的尖子生,所以我建议他去留学,哈佛,麻省理工,都可以。”
小黎黎一时无语。
希伊斯又说:“相信他,给他一个机会吧。”
小黎黎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希伊斯睁圆了眼。
“没钱。”小黎黎干脆地说。
“至多一个学期,”希伊斯说,“我相信他第二学期就可以得到奖学金的。”
“别说一学期,”小黎黎苦笑道,“家里现在恐怕连路资都凑不齐。”
希伊斯沮丧地走了。
希伊斯的沮丧一半是由于心想事不成,另一半是因为心有疑虑。可以说,在关于金珍的教学方案上,两个人还从没有达成过一致,他不知小黎黎这么说是真话,或仅仅是不同意见的托辞。他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他难以相信,家大业大的容家会有经济上的困难。
然而,这确系实情。希伊斯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容家在铜镇本已败落的财产,又经历了时代新生的洗心革面,所剩的无非是小半个破旧的院落、几栋空房子而已。在省城仅有的一个商馆,就在几天前,当小黎黎以著名爱国民主人士的身份应邀出席C 市人民政府成立典礼时,就在典礼上,他主动捐给了新生的人民政府,以表示他对新生政府的拥戴。选择在典礼上捐献似有取宠之嫌,其实不然,一方面这是有关方面安排的,另一方面他也想由此号召全体有识之士加入拥戴人民政府的行列。可以肯定地说,容家人素有的爱国热忱,在小黎黎身上,既是一脉相承的,又是发扬光大的,而他之所以对人民政府如此忠诚,以至于倾囊相助,当中既有他宏观的认识在起作用,也与他个人(微观)在国民政府手头所受的不公有关。总之,容家祖传下来的家产,在老小黎黎两代人手中,捐的捐,烂的烂,毁的毁,分的分,至今已所剩无几。至于他个人的积蓄,在那场挽留女儿生命的鏖战中已耗尽,而这几年的薪水日渐菲薄,几乎都这样那样的开销掉了。
现在金珍要去留学,小黎黎心里是没有一点不赞成的,只是行动上爱莫能助而已。
这一点,希伊斯后来也深信不疑。这个后来指的就是一个多月后,希伊斯收到斯坦福大学数学系主任卡特博士寄来的信,表示同意金珍去他们学校奖学就读,并邮来110 美金作为出发的路资。这件事希伊斯完全是靠个人的热情和魅力促成的,他亲自给卡特博士写了一封3000字的信,现在这3000字变成了金珍免费入学斯坦福的通行证和车船票。当消息送到小黎黎面前时,希伊斯高兴地注意到,老人露出了激动的笑容。
这时候,金珍入学斯坦福已是指日可待,他准备在N 大学度完最后一个暑假,然后就出发。然而,就在暑假的最后几天里,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病把他永远留在了祖国的大地上——
「容先生访谈实录」
是肾炎!
这场病几乎把珍弟害死!
在他发病之初,医生就下达了口头死亡通知书,说他至多还能活半年。在这半年里,死亡确实日夜陪伴着他,我们眼看着一个奇瘦之人噌噌噌地长成了个大胖子,然而体重却没有增加,只在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