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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王意气尽 贱妾何聊生(第3/11页)

“古人”们在赤日下,人人步履慌乱。

小楼轻喟:

“唉,此乃天亡我楚,非战之罪也。”

蝶衣悄道:

“兵家胜败,乃是常情,何足挂虑?”

红卫兵见二人交头接耳,一记铜头皮带抽打过来,蝶衣珠钗被砸掉。

他只下意识伸手去拾。手背马上被踩一脚。几个女将向他脸上吐口水唾沫,骂:

“妖孽!走!不准拾!”

小楼见状,一时情急,欺身上前挡一挡,唾沫给溅到他脸上去了,如流。他用臂拭去污物,用力了一点,此举触怒了红卫兵,一齐把他双臂反剪,拳打脚踢。

蝶衣忘形:

“师哥!”

小楼忙用眼色止住他,示意别多事,便忍疼收受了孩子的拳脚。蝶衣恐怖地看着那批红卫兵,都是母生父养,却如兽。

也许是被弃掉的一群,当初那个血娃娃,她死了,轮回再来,长大后,一心整治他。是其中一个?面目看不清楚,但整治小楼,等于双倍对付他。蝶衣挤过去,硬是接了几下,一个踉跄趴倒在地。

尊严用来扫了地。

他几乎,就差一点点,沾到珠钗的影儿,它被踩烂了。

傍晚。

门外飞跑进来菊仙,她还挂着“反革命黑帮家属”的大牌子,扫完街,手中的扫帚也忘了放下。

进门就喊:

“哎呀——小楼!”

赶忙帮他褪汗衫,却被血黏住,凝成一块黯红的狗皮膏似的,得用剪子,一绺绺慢慢地剪开来。不能用强,因为伤口连布纠结了,热水拭了拭,菊仙心疼,泪汪汪。滴进热水中。

小楼兀自强忍,还道:

“这点皮肉,倒没伤着我。可恨是拿人不当人,寻开心,连蝶衣这样,手无缚鸡力气,都要骑在他头上拉屎似的——”

“你呀,这是弹打出头鸟!”菊仙恨,“招翻了,惹得起吗?”

末了,一定得问个究竟。

“就只晓得为他?有没有想过,要真往死里打了,撇下我一个!”

说着用力一揩,小楼急疼攻心。菊仙不忍,按揉伤处。

“要不是想想你在,真会拼掉他两三个算了!”

“千万别——”

正耳语着,不知人间何世。外面冲来一群红色小将,哗啦撞开了门。

其实,夜色未合,拍门撞门声已经此起彼落了,不管轮到谁,都跑不掉。到处有狰狞的怒斥,他们捣毁、砸烂、撕碎……最后焚烧,是必然的功课——除非见到中意的,就抄走,由造反派分了。

红卫兵抄家来了。

先封锁门窗,然后齐拿起语录本。为首的一个,看来不过十四五,凶悍坚定,目露精光。领了一众念语录:

“凡是反动的东西,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

他吩咐:

“来!同志们!我们来扫!”

于是翻箱倒柜。见什么毁什么。

最痛快是击碎玻璃,声色俱厉,铿锵而奏效,镇住不甘心的阶级敌人。

这一家,没字画,没古董,没书,没信……这是一个空架子。也得砸!

小楼紧捏着菊仙的手,二人并肩呆立着。他另一只手,握拳透爪。

咦?

一把剑。

一个红卫兵见到那把剑。

它挂在墙上。

毛主席像旁边。

所有人刷地转头仇视着段小楼。本来怅怅落空的脸重新燃烧起来了,他们抓到把柄了,好不兴奋。像饿了四五天的人忽地挟着一块肉骨头,生生按捺了欢欣,换过张夺命催魂使者的宝相,嗓音拔尖了好多。

怪笑:

“啊哈,这剑是谁的?”

未及作答。

夜更深沉了。如无底的潭。

京城中没一个能够好好熟睡的人——整个中国也没有。

黑暗迎头盖面压下来。两个红卫兵灵机一动,商议一下,马上飞奔而出,任务伟大。

蝶衣被逮来了。

三个人,被命令并排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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