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双面马达加斯加(第7/8页)

老大的随从让我们先回酒店,明天早上五点,会有人带我们去山里看木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门,是老大的人。我们再次回到海边,上船,去另外一个地方,那儿才是真正的红木黑市。

海滩边有一些茅屋,有人守在那里,谨慎地看着我们。接我们的人上前说明来意,一个长相凶悍的男人示意我们跟着他上山。又走了好一会儿,密林之间出现一片空地。有一些工人拿着砍刀,在一些卧倒的红木上忙活着。他们倒是一个个面相淳朴憨厚,应该就是最底层的伐木工人了。

空地中央,有几块特别大的油布搭在空地上,下面不知道遮着什么东西。一个人走过去,从右到左掀开油布,那场面有点儿触目惊心:数不清的被砍伐、去皮的红木,堆放在那里。

说实话,在国内的时候我也买过红木,也曾为其价格之高咋舌。一串手链好几千,一套红木家具甚至上百万。此刻来到红木老家,看到这么多尚处原木状态的红木,我还是震惊了。这要是按照国内的价格换算,就相当于此刻我眼前堆着好几亿的钞票。

从树的粗细看,这些红木都至少有二百年的树龄了,一个负责人上来问,我们想买多少,我反问他们有多少,“75吨。”

我装模作样地拿着把小刀走上前去,找了一棵红木戳了戳,又使劲儿抬了抬,纹丝不动。红木虽然“身材”精瘦,但是质量却如实心钢铁,正因为它稀有且硬实,而且有着在中国人看来代表喜庆的红颜色,所以价格连年飙升。

迈尔斯给我介绍了一下红木砍伐的工序:伐木工人们在深山里找到红木,砍倒,去枝桠,然后在尾部凿一条沟槽,用绳子拴牢,再几人合力往木场拖。一般人不可能单独搬运起一棵红木。

我说想看看木材的成色,他们拿了把锯子来,在尾部开始锯,只锯出浅浅的一道痕,锯片儿就卡住了,根本锯不动。换了砍刀来砍,跟敲在铁锭上似的,“叮叮”作响。好不容易凿断一截,再看那砍刀,俨然成了锯子。我闻了闻刚截断的红木切面,辛辣味儿。

我竖起了大拇指,对方笑了,说:“我们的东西都货真价实,不卖假货。”周围的一些工人和随从们,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兴奋的光。

“身材”精瘦,硬如钢铁。

脚踩“金山”,体验一把土豪的感觉。

没有暴发户,只有可怜人。

接下来就是跟现场负责人议价和交易了。我们团队的其他人都被要求留下,只准我一个人去。梁红有些紧张,说她是翻译,要求跟我一块儿去,但被拒绝了。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担忧——其实我也紧张,但我还是故作轻松地做了个OK的手势。

我被人单独带到一间小屋子里,在房子里所有的剧情都被反转了。我震惊了:他们的开价非常便宜——极度的便宜——便宜到让人难以置信,与国内的红木制品的天价形成巨大的反差。看来在红木生意上挣钱的,是走私商和商家;而真正付出巨大的体力劳动,甚至冒着被逮捕危险的第一线伐木工人,只得到了皮毛。

强撑着把戏演完,我交了一部分订金,约好明天开大船来运木头。

下山离开的时候,我百感交集。我们本是冲着揭露这些非法砍伐的人来的,但此时我竟犹豫了。我看到了那些工人们听说我们要买木头时,眼睛里的闪光,那不是因为贪婪,而是因为每卖出去一些木头,他们就能拿到一些钱,可以用来填饱肚子和养活家庭。在外界看来可谓暴利的红木产业链里,这些伐木工们其实面临的风险最大,而他们拿到的只是一些面包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