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深层变革 一、难途(第2/4页)

县长又笑笑:“安葬父亲想要排场了,我可以去为你父亲致悼词。”

从县长的屋里回到自己的屋里后,明亮心里有些感谢父亲恰好死在这时候。他站在那儿望望停止走动的圆挂钟,拿起拍一拍,摇一摇,确信那挂钟的表针死了不走了,就将那死表又挂回到了墙壁上。到无所事事时,在卧室站一会儿,又到客厅闲走几圈儿。推开客厅的大窗户,他看到市政府几十层的楼房竖在眼前儿,像一根筷子插在一群沙盘里。细心地去查数那楼层的高,知道那楼为六十八层时,他想到镇改县后他要在县城的中心首先盖一幢八十六层的楼,让那楼房有一天县改市了也不过时也不矮。然后他就在窗口想着那八十六层的楼,目光穿过楼群和树林,看见几里外那高楼的六十六层也有一扇窗户推开了。市长的脸像一个苹果那么大,在那推开的窗里笑着朝他招招手,让他赶快和县长一道赶过去。他也就慌忙向市长摆摆手,关上窗,去唤上县长赶快往市长的办公室里走。

走出宾馆,坐上出租车,过了三个小区,路上几弯几拐,到市政府后办了许多登记手续,他和县长才进了市长办公室。市长果真在看炸裂送上来的许多统计和表格。市长是县长当镇长、明亮当村长时的老县长,他见了他们一点不陌生,记忆犹如朝阳,美如鲜花,彼此叙了旧,喝了水,最后市长看了看明亮年轻兴奋的脸,说我知道你为了工作,父亲死了都不肯回家奔丧去,就冲你这一点,我个人原则上支持炸裂由镇改为县。

明亮有泪想要流出来。

市长看看胡县长问:“想好将来谁调到炸裂去当县长没?”

明亮的心又一下缩紧了,扭头看着胡县长,哀求的目光和山脉上的晨雾一模样。

可就在胡县长要开口说话时,市长笑了笑:“我看谁都别去了。把明亮同志直接从镇长提为县长吧。”然后,很释然地看到胡县长笑着点了头,还喝了市长给他倒的水。在明亮想要从市长手里接过杯子去给市长续水时,他看见市长身后墙上挂的方形钟表的红色秒针走得有气无力,想要停下来。于是间,他手在半空僵住了。又看看县长的脸,示意县长看一下市长墙上的表。见县长抬头看了后,明明是看见那秒针每走一下都如爬台阶,有时爬上还会掉下来,可县长却和没有看见样,脸上闪过一层隐隐的喜色后,还依旧和市长说着话。

县长说:“深层变革这些年,县里情况都很好。”

市长说:“要抓住机遇,顺应时代之潮流。”

县长说:“无论怎样改,我是跟定你市长了。你指哪,我就誓死改革到哪儿。”

接下来,两个人就都笑了笑。而市长身后挂钟的秒针也就在这时耗尽力气彻底死着不走了。明亮盯着那停在由“7”向“8”爬着的红秒针,脸色顿时白起来,汗从额门浸出一层儿,终于忍不住朝前走一步,插到市长和县长的对话里,小心地对市长轻声说:

“市长,你墙上的挂钟该换电池了。”

市长扭头望了望,有些无所谓地回头问县长:“今天想喝什么酒?”

县长说:“最好的。”

这时记得,墙上的秒针不仅在“7”上停下来,而且还又如有人爬树到了中途滑下样,突然间,那悬挂的秒针闪一下,又倒退下滑到“6”字那儿了。明亮听到了那秒针下滑时陨石下落样的响,眼前一晃,脑里一嗡,他就大唤着朝市长办公室的外边跑。

——“市长的钟表不走了,快给市长换电池!”

——“市长的钟表不走了,快来给市长换电池!”

他在市政府办公大楼六十六层的走廊大唤着,声音急切响亮,像从炸裂山坡上滚下的石头要砸死路人般。听到他唤叫的副市长和秘书长,还有那层楼所有的干部和工作人员们,都从办公室里冲出来,僵着呆在楼道上望着他。之后市长知道了明亮这样急呼狂唤的缘由后,很感叹地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