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 德(第2/3页)

为什么我将这本书称为“傻剧”为什么称前面三部为“故事”?为了标明这几本书都不是小说,我的前言是这样结尾的:无论“傻剧”或者“故事”,我迄今只写过几本旨在讽刺的书,或者说批判的书——而这是其中最后的一本。

后来,我觉得这些知心话于读者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取消了前言。

—九一二年二月七日

如果我现在离开人世,谁也不能根据我过去写的东西猜度我还没有写出来的、最精彩的东西是什么。出于何等的轻率,出于认为自己必将长寿的何等的自信,我把最重要的东西保留在最后?或者完全相反,出于何等的胆怯,出于对题材的何等的尊重,惟恐自己力不从心的担忧!……这样,我年复一年推迟了《窄门》的写作。

我怎么能够使别人相信这本书是《背德者》的姊妹篇,这两个题材是同时在我头脑中酝酿成熟的,两本书是互相协调、互相平衡的呢?

—九二七年二月八日

我不应该写任何旨在自我解释、为自己开脱、为自己辩解的东西。我常常设想我可能为《背德者》、《伪币》、《交响乐》写怎样的前言;尤其在其中一篇中,我要陈述自己对小说的客观性的理解,区别两种小说,或者两种观察和描绘生活的方式;在某些小说里(如陀斯妥也夫斯基的小说),这两种方式汇合在一起了。一种是外部方式,人们通常称之为客观方式,它首先看到的是旁人的动作、事件,然后予以说明。另一种方式专注于情感、思想,几乎不描绘任何不是作者亲自体贴过的东西。作者的丰富、复杂性及其过于繁多的可能性之间的对立,使采用这种方式创作的作品极其丰富多彩。但是,一切都来源于作者。作者是其所揭示的真理的唯一依据、唯一鉴定者。他的人物的全部地狱和天堂都在他身上。他描绘的不是他本人;但如果他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本来可以变成他所描绘的那个样子的。正是为了能够写出哈姆雷特,莎士比亚没有让自己变成奥赛罗。

……是的,本来我可以把这此话讲出来的。但是,在我谈论陀斯妥也夫斯基的时候,这些话不是都已经讲过或者已经充分暗示过了吗?何必再去重复?不如对读者说:请你更仔细阅读我的著作吧,反复读我的著作吧。

□读书人语

创作日记,多少作家写过创作日记.但难得的却是真诚。纪德说真诚不是“放肆”,即不是装腔作势的“玩”,而是历尽艰辛所达到的一种价值。这样的真诚才是艺术在本性上的游戏精神之所在。

安德烈·纪德也许算不上是统领一代风骚的作家,却无疑是一个重要作家.至少对创作他有自己的真知约见。他把创作看成是一种生命的体验,从语言之累、词语对人的遮蔽到创造和创新的意义,而更多的则是展现了自己的心路历程,展现了隐含在他作品之后的生命形式。案头成景,纸上歌吟,在这些日记里,我们不仅可以了解纪德写出他传世之作的心理背景资料,也能瞥见那个时代艺术思潮的吉光片羽,更重要的是,我们还能体认出作家面对语言和文本的犹豫,这些犹豫的话语可以视为一个作家真诚的自我解构,用保尔·德曼的话说,既是“盲视”,也是不可多得的“洞见”。 【高海涛】

  1. 王尔德(1854—1900),英国诗人。曾因生活放荡被捕入狱。纪德写过一本小册子为他辨护。
  2. 指某些习语、嫌言等。
  3. 拉·罗什福高(1613——1680),法国物理学家。
  4. 有一种甲壳动物寄生在空贝壳中。作者将某些习语同这种动物相比,说明它们4并不表达切身的体验。
  5. 希腊神话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