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的父亲母亲:相伴与分别(第5/9页)
4月末,父亲的信托律师告诉我,我的父母已经花光了他们毕生的积蓄。从这一天起,他们唯一的收入,除了可以继续领取的社会保障金,就只有马萨诸塞州心理健康部门发给父亲的那点微薄的退休金了。律师说,这两笔收入只够付房租和其他一些小额开支。只要他们还活着,剩下总共大约每月15000美元(即每年将近20万美元)的开销,便已无钱支付。这些开销包括:商业保险和医疗保险报销范围外的医疗费、其他相关的医疗支出(如两人都需要额外补充的专用营养剂),以及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开支——护工们的工资。
律师说,他发现我姐姐无法为他们提供支持。正如我所说的,她还有女儿要照顾。尽管她们长大结婚了,她还是竭尽全力帮助她们。除此之外,她也有其他需要负担的家庭开支和债务,这些我都已经知道。所以,相对她而言,我的情况要简单得多。
律师也说,他需要向我指出:如果我愿意把父母经济困难的情况上报,他们是符合公费医疗补助制度相关规定的。如此一来,把他们仍有经济价值的那些物品出售后,政府会出资为我母亲找一个疗养院,也能帮助我父亲重新回到疗养院。不过,他也说,他觉得我肯定不会接受这个建议。终于把父亲带回家后,还有什么念头能比再把他送回一个机构更令我不安的呢?而且,这一次,还得把我母亲也包括在内。
这些事情,我自然没有告诉母亲,但我知道,她一直对此心存怀疑。因为朱莉娅曾对我说过,她担心我要是一直从自己的积蓄中拿钱出来,如果我也像她和父亲一样长寿,之后或许就会陷入困境。那年10月,我的一本书眨眼间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时,朱莉娅曾把它拿给母亲看,以证明我并没有处于贫困的边缘。朱莉娅说,这虽然稍微缓解了母亲的担心,但也只是暂时的,“接着,她又会开始担心……她总会不断地向我提起这个问题”。
母亲曾对朱莉娅说,她在“二战”期间为某个军事分支机构做过“调查员”(但她从未说过调查的内容是什么)。她也说,她非常喜欢这份工作。
“她跟我说起这事时,我实在忍不住想笑,”朱莉娅说,“我告诉自己,‘你最好还是相信这事!我想,她一旦决定刨根究底地追踪某样东西,是任何人或任何事都无法阻止的。’”
最近,我问了朱莉娅一个问题。把父亲带回家前,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这么多年来,母亲已经习惯了护工们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地照顾她一个人。父亲回家后,会让她产生一种有人在跟自己竞争的感觉吗?
“起初,她是有些想争上一争的感觉。”朱莉娅说,“晚上,如果我正在卧室跟她聊天,我或许会抬头看看表,告诉她我得送药给你父亲。这时候,她就会说,‘你非得现在去吗?’我说非得现在去,因为这对你父亲很重要后,她便说,‘那你赶紧!动作快点!然后立刻回来。’”
“但一段时间后,情况就变了。我们聊天时,那件事会突然成为重点。她会抬头看看表,对我说,‘朱莉娅,我想你应该去给哈里送药了。’”
“我会说,‘谢谢你的提醒。’等我回来后,她会想知道你父亲是否又睡着了,或者是否感觉舒服。”
正如我所说的,父亲刚回家那会儿,母亲就开始叫他“宝贝”。但他在家中待了几个月后,朱莉娅告诉我,母亲有时谈起他时,会更温柔地唤他“哈里”。
“两种称呼她都会换着用。偶尔,她还会在入睡前决定起身去瞧瞧他,看他那儿的情况是否有什么变化。她会说,‘朱莉娅,带我去瞧瞧哈里。’于是,我便帮她下床,搀着她去他的卧室,然后放下他床边的栏杆,让她吻吻他的额头。之后,她会站在那,盯着他看上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