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路易丝(第3/4页)

“曲线是一种新的苗条形式。”我们异口同声地说完,往嘴里塞满玉米片,又开始大笑起来,几乎同时被呛到。我想着当时在卫生间里躲避他的情形。这是个笑话。一切都那么好笑。也许到第二天早上我直面闹铃音乐的时候,它就不那么好笑了,但现在我可以大笑。如果你不能嘲笑自己的笨拙,那还能嘲笑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做?”我稍后说道。当时我们之间的酒瓶已经空了,夜晚接近尾声。“为什么要搞外遇?你和杰伊在一起不快乐吗?”

“当然快乐。”苏菲说,“我爱他。我又不是所有时间都在搞外遇。”

这也许是真的。但她是个演员,有时候她会为了故事性而夸大其词。

“但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真奇怪,这不是我们真的会深入谈论的问题。她知道这类话题会让我不舒服,并不是因为她的行为——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而是因为我认识杰伊,觉得他人很不错。他对她很好。可以说,要是没有他,她就完蛋了。

“我的情欲比他强。”终于,她说,“但不管怎么说,性和婚姻是两码事。婚姻就是类似于和你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杰伊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我们在一起已经有15年了,欲望无法自动维持。我是说,我们有时候仍然做爱,但早已失去激情。而且有了孩子以后,我们的关系更加冷淡。我们花了那么多年见证彼此成为父母而非情人,这就很难让激情重新燃起。”

我回想着自己的那一段短暂婚姻。我们之间的情欲并没有消逝,但这没有阻碍他在四年后离开我去和别人在一起。当时我们的儿子只有两岁。也许她说得对。我想我从来没有把我的前夫伊恩当成我最好的朋友。

“我只是觉得这有点儿让人难过。”真的难过。

“那是因为你相信真爱,相信童话里说的‘从此幸福快乐’。但生活不是那样子的。”

“你觉得他背叛过你吗?”我问。

“他绝对有他的风流情事。”她说,“有一个歌手,很久以前他们一起工作过。我想他们之间交往也许有一阵子了。但不管怎样,这不会影响到我们。不会产生真正的影响。”

她让这事听起来太合乎情理了。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伊恩离开后我所体会到的被背叛的痛苦。他真真切切地影响了我对自己的看法。最初的几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丑陋不堪。他和新欢并没有维持多久,但这也没有让我的感受变好。

“我想这事我永远都弄不明白。”我说。

“每个人都有秘密,露儿。”她说,“每个人都应该被允许有秘密。你永远都不可能了解一个人的一切。如果你试图这么做,你会发疯的。”

她离开后,我收拾着这一夜留下的垃圾,边清理边想:也许杰伊才是先出轨的那一方。也许这是苏菲在酒店幽会时深藏内心的秘密。也许她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好过点,暗地里让彼此扯平。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他们有自己的相处之道,她看起来很快乐,我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现在才刚过10点30分,但我已筋疲力尽。我注视了一会儿亚当,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侧躺在“星球大战”图案的羽绒被下,一只胳膊搂着帕丁顿熊。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我内心感到一阵安慰。我轻轻关上门,走了出去。

我从浴室醒过来,站在镜子前,四周漆黑一片。在我真正记起自己身处何处之前,我感到胫部一阵尖锐的抽痛,我不慎踩进了角落里的小洗衣篮。我心跳加速,汗湿的额头粘着发丝。随着现实在我周围凸显,夜的恐怖渐渐散去,只在我头脑中留下零星碎片。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总是做同样的梦。

一座庞大的建筑,像是旧医院或者孤儿院。荒废已久。亚当被困在里面的某个地方。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如果我不能找到他,那么他就会死。他正在呼唤我,非常害怕。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接近他。我跑过走廊,试图去他身边,这时有卷须状的东西从墙壁、天花板和阴影里伸出来,仿佛是这座建筑里某个可怕魔鬼身体上的一部分。它们包住了我,困住了我。我唯一能听到的只有亚当的哭泣声。我试图挣脱黑暗,黏糊糊的绳索阻碍着我去接近亚当,它令我窒息,将我拖入那无尽的黑暗之中。这是一个可怕的梦境。它缠着我,就像噩梦里缠着我的那些影子一样。梦的细节也许每一晚都略有不同,但旁白都是一样的。这个梦不论做多少次,我都惊恐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