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第11/22页)

歌播完了,我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把音响整个儿关掉了。琳迪还是那么坐着,姿势僵硬、难看。似乎过了很久,她才稍微振作起来,伸手抚弄一颗棋子。

“很好听,”她说。“谢谢你给我听这个。”很客套,而她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说得这么没有诚意。

“这首歌大概不合你的胃口。”

“没有,没有。”她的声音变得阴沉、冷淡。“很不错。谢谢你给我听这个。”说着她走出手里的棋子,说道,“轮到你了。”

我看着棋盘,努力回忆我们下到哪里。片刻后,我轻声问道:“也许那首歌,那首歌让你产生特别的联想?”

她抬起头来,我能感觉到绷带后面的怒气。可她还是用冷冷的声音说道:“那首歌?没有什么联想。没有。”突然她笑了起来——短促的、冷酷的笑。“哦,你是说有关他的联想,有关托尼的?没有,没有。他从没唱过那首歌。你吹得很好。很专业。”

“很专业?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就是很专业。我是在表扬你。”

“专业?”我站了起来,走过去把碟从音响里拿出来。

“你生什么气?”她的声音仍旧冷冰冰的。“我说错话了?抱歉。我没有恶意。”

我走回桌子边,把碟放进盒子里,但没有坐下。

“棋还下吗?”她问。

“你若不介意,我有一些事情得处理。电话啦,文件啦。”

“你生什么气?我不明白。”

“我没有生气。时间晚了,就这样。”

她终于站起来,送我到门口。我们冷冷地握手道别。

*

我说过手术以后我的睡眠规律被打乱了。那天晚上我突然觉得累,早早睡觉,酣睡了几个小时,半夜醒来,就睡不着了。我躺了一会儿就起来开电视。我发现一部小时候看的电影,就拖了把椅子过来,声音开得小小的,把剩下的看完。看完了以后,我又看两名传教士在一群叫嚣怂恿的看客面前吵来吵去。总的说来我很满意。我感觉惬意,觉得自己远离了外面的世界。所以当电话响起时,我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史蒂夫?是你吗?”是琳迪。她的声音怪怪的,像是喝了酒。

“是我。”

“我知道很晚了。可是我刚才路过的时候看见门缝底下有光。我想你和我一样睡不着。”

“我想是吧。如今很难正常起居。”

“是啊。肯定。”

“没事吧?”我问道。

“没事。都好。好得很。”

此时我听出来她并没有喝醉,可我仍搞不清楚她是怎么了。她也不一定就是喝醉了——可能只是睡不着,有话想跟我说,所以兴奋。

“真的没事?”我又问了一遍。

“没事,真的,可是……听着,亲爱的,我有个东西,我有个东西想给你。”

“哦?是什么呢?”

“我不想说。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有意思。我什么时候过去拿吧,嗯,早饭以后?”

“我希望你现在就过来拿。我是说,东西在这里,而且你醒着,我也醒着。我知道很晚了,可是……听着,史蒂夫,今天白天,下午的事,我觉得我欠你一个解释。”

“忘了吧。我不介意……”

“你以为我不喜欢你的音乐,所以生我的气。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恰恰相反。你给我听的,那个版本的《你在身旁》,我怎么也不能把它赶出脑海。不,我指的不是头脑,我指的是心。我怎么也不能把它赶出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