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把瘾就死(第20/51页)
“我根本就不想闹,每回不都是你挑的头儿?哪次我不是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说到最后又是我错了,我就没对过一回。”
“你是错了,你应该正视这一点,以后才能彻底地改。”
“……我老这么闹,你不烦我吧?”
“不。吵的时候有点烦,但吵完就完了,不是真烦。”
“那你还爱我吗?”
“当然,不至于,没那么严重。”
“以后我不犯了。”
“我喜欢你这种痛改前非的态度。”
说是不再犯了,但好了没两天,又犯了。这次是为什么吵起来的我也忘了,不是为一道菜的咸淡就是为了一根烟。我发现她这人像孩子一样情绪不稳,事后我也严正地向她指出“你这人一点控制能力都没有”。她也承认,但就是改不了。一点小事就能要么欢天喜地要么痛哭流涕。像开滦煤矿工人有特别能战斗的光荣传统一样,她也特别能哭。一哭起来十分骇人,常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短暂地晕厥,使你看着可气但不哄又恐怕哭出毛病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那么全力以赴不顾死活地去哭,我相信如果我置之不理她就有本事把自己哭死。在一个正在痛哭的人面前,你是无法申辩的,只有像个坏蛋一样忏悔。杜梅使我掌握的词汇量激增,很多诸如“认贼作父”、“不稂不莠”等成语我都是那时学会准确运用的,并对“闻风丧胆”、“不打自招”之类的成语有了切身体会。我在那些天说过的肉麻话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最著名的佞臣一生说得都多,妓女听见都要脸红。我吃惊地发现,一旦需要,我胁肩谄笑的本领不比任何人差。
每次大闹之后都是加倍地温存和柔情似水,如同大灾之后必要开仓放粮一样。像虫子会对农药产生抗药性一样,我对杜梅的歇斯底里和恐吓症也渐渐习以为常。有时隔一段不闹,我还会蓦然一怔,若有所失:“咦,这阵怎么没闹?”
我曾经试图弄清她发作的周期和间歇规律。有聪明人讲过这和女人的月经周期有关系。还有人认为和潮汐、太阳黑子活动有关。据我观察和记录,也不是十拿九稳、万无一失。有一点可以肯定,她每次单独外出回来,必要寻衅滋事,当天不闹,隔天也要发作。她外出的时间不固定,有时一月去几次,有时数月不去。
她对这种目的不明的外出的解释是:去看一个她家的老邻居,此人曾从生活上关心过她。
制怒。我在白纸上蘸墨挥毫写下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然后工工整整地题款:书赠杜梅小朋友共勉。
杜梅笑完把纸一把撕了:“少来这套。”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潘佑军弹了一遍托先生的陈词滥调,引申道,“我老婆也跟我吵。”
他不久前也结了婚,娶了一个外国企业的女雇员。外国老板和他都是看中了这位小姐的同一个优点: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你那个老婆还是不错的,起码还跟你软硬兼施,这也挺可爱。我那个老婆硬就硬到底,给我几天后脑勺看那是常事,所以你现在问我她长什么样我还真说不上来。我说你都会以为是我瞎编的,她现在索性用英语骂我了,就为听不懂她骂的是什么,我真跟她急过几次。”
潘佑军的一个朋友在稻香湖开了一个马场,潘佑军几次提出去那儿玩一趟,找找绅士的感觉。
于是我们约了一帮朋友,找了一辆车,说好不许带老婆。我回家一说,杜梅不答应。
从结婚后,她就成了我的小尾巴,除了我上班她不跟着去,我去哪儿都得挎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