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第18/45页)
“还有我们哪,钱先生。”
“有,有,都有。”钱康又拍出张钞票,“来段‘枪挑小梁王’。”
胖女人疾步过来掖了钱,笑眯眯连啐几口痰,重新击鼓开唱。
这一乱,一停,倒把听客中一位两手撑膝、瞪着眼睛直盯前方坐着睡着的中年汉子闹醒了,嚷:“吕布这箭刚搭上,怎么来者是岳飞?”
“人家那位先生专点了这段儿。”胖女人拿出钞票一捻,又立马塞回去,正色唱。
汉子愤愤地乜眼冷觑大模大样坐在正中高出众人一头的钱康。
钱康小声对肖科平说:“我最喜欢的那首歌就是:‘走遍了世界各地,我还是最爱我的北京……’”
肖科平好奇地四周张望:“解放多少年了,这些人还在?”
“嘿,你以为呢,这就是咱们民族精神带文化的根儿!少了这些人还行?就说这壶高末儿吧,是喝不起好的吗?就觉得亚赛威士忌!”
旁侧一个昏昏欲睡的老头儿这时冷不丁开口,恶狠狠地盯着二人:
“这话不假,打庚子年八国联军洋枪洋炮轰了这么些年,底根没变,靠谁?现而今八国联军又攻伊拉克去了吧——没戏!”
钱康赔笑:“您见得多——当然!”
老头儿鼻子哼了一声,又靠墙睡去。
一直盯着钱康看的中年汉子,忽然想起这位爷的名讳了,吼了一嗓:
“白脸!”
正悠闲滋润地呷了热茶品味儿的钱康闻声一哆嗦,一嘴热茶立时喷回碗里,举头往后张望。
汉子跨过凳子,三五步过来,亲热地拍着钱康的肩膀:
“不认识我了,白脸?我是‘三儿’啊。”
“啊,三儿。”钱康认出汉子,“你不是去新疆了?”
“是去了,架不住又回来了。行啊,白脸,发了吧?这一身西装得几千人民币?”
“不值什么,工作服。”
汉子骑着条凳坐下:“早听说你发了。一宣布改革我第一个想到你,完了,这小子要扇起来。咱班四十多个同学,一水的胡同串子,偏你,当时我就看出这丫大了不会闲着——果然!好啊,好!不错,不错——继续混吧。”
“我没怎么着。”钱康嗫嚅道,“主要是给国家挣点洋钱,自己也就弄一肚歪。”
“这贡献还小吗?这就算混出来了。你爸怎么样?老人家还在吗?”
“还在还在。”
“打你们家搬走,我就没见过老头儿。前一阵儿还想呢,什么时候抽空儿打听清楚了上哪儿去看看老头儿。好歹也教过我虽然什么也没教会——这妞儿是你‘傍家’?”
汉子扭脸上下打量肖科平。
“她也是咱们学校的。四班的你没印象?在学校就吹笛儿。”
“噢,噢,也是咱这一带的家雀变的。”
“比我可强。人那是正经的。艺术家!我们亚洲都数得上的长笛演奏家。我准备给她举办个人演出会,好好宣传宣传——省得谁也没听说过。”
“噢,噢,百鸟朝凤全是你吹的吧?”
肖科平板着脸在暮霭沉沉的街上大步走,钱康在其身后左右周旋着,解释着,诉说着:
“我真没有半点拿你开涮的意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吹捧。我真打算给你办个独奏会,谁骗人谁孙子!这事我已经萦绕脑海几天几夜了。”
“你不腰酸吗?按说你这年龄的男人百分之百肾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