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喝彩(第17/45页)

“你使的是哪种牌子的增白粉蜜,奥琪吗?”

正舔着手指上的奶油,用颇为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肖科平的钱康闻言一悸,目光立刻混乱了,安详、妥帖的绅士风度,像揭膏药掀斗篷似的一扯而下。

“那我睡觉了你干吗呀?”李缅宁一肚子不乐意不放心地站在铺好被子的床前解衣扣。

“我复习功课。”韩丽婷拉上窗帘返身说,“明天晚上我们德语补习班要考试——我不影响你,我在心里默诵。”

李缅宁无可奈何,咬牙上床蒙头躺在被窝里叹息。

韩丽婷在李缅宁桌旁坐下,挺惬意。她用两手量量桌子的长宽,把上身趴上去看是否舒适;又开了台灯,看看照明条件。接着悄悄拉开李缅宁的抽屉,翻拣信件。

李缅宁在床上翻了个身。

她立刻把抽屉关上,转向他高声道歉:

“对不起啊,我保证不再出一点声音。”

太阳像个人老珠黄的电影明星,脂粉虽浓已掩不住憔悴和倦态。曾被它照耀得白炽如镜的天空,渐渐恢复青灰和呢绒般挺括的质感。

一座围墙的影子慢慢从墙基爬出,像条大蟒从泥沼中呈露出自己阴郁的躯体。

钱康伴着肖科平,站在老城区一条旧街的河道已经填平仅留桥身的小石桥上,一副浮想联翩、感慨万千的样子。

“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这儿倒是老样子没变。”肖科平看着熟悉的街道也有些出神。

“当年,我每天下午都躲在那家杂货店里,只要你排完节目从学校出来,一走到电车站,我就立即迎上去,在这桥头跟你来个邂逅——特可笑是吗?”

“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每次都想好了一肚子词儿,准备特自然地笑着开口;每次都发了毒誓,准备破釜沉舟;每次一见你就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自己臊得满脸通红,攥着拳头看都不敢看你就走了过去。”

“真够纯情的。”

“的确,承认。”

“特感动——我。”

“老实告诉你,你当年是我心目中的‘春偶’,别稀里马哈的。”

“是你什么?”

“春偶呀——青春偶像。你可能无所谓,对我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会死人的。”

“你现在不是已经认识我了?可惜我已经老了。”

“仍然是,一往情深!”

“你臊我。”

一个肥胖的女人手里拿把鼓槌,一边啐着唾沫,一边绘声绘色地唱着京韵大鼓《三国》,不时随着剧情撑臂扭腰瞪眼亮相。

一个瘦如核桃的瞎老头儿,不断翻着白眼拨弹着三弦。

这是个极其简陋的茶馆,听众大都是老年男子,稀稀落落坐在一排排条凳上,袖着手晃着二郎腿打瞌睡,偶一惊觉便拖着口涎痴笑。

在徐疾有致的鼓点声中,钱康领着肖科平笑呵呵地进来,那风采活像查尔斯王子领着黛安娜王妃视察第三世界的难民营。

正自寂寞的掌柜和伙计一见钱康,立时眉开眼笑,齐刷刷迎上去,拉拉扯扯,众星捧月似的让到上座。嘴里还埋怨:

“这我可得怨你,老没见了,不该呀。”

“人钱先生是瞧不上咱这旮旯,净泡大饭店了。”

钱康只是笑,不住说:“忙,太忙。”

光说没用,掏出十元钱往桌上一拍。

掌柜立刻把钱揣起来,扭脸一迭声喊:“一壶高末儿。”

唱大鼓书的胖女人此时也停下来,满脸堆笑对钱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