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页)
然而,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发现,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骑着马到城堡后面的平地去了。而且他还发现,他没有一点点想要去的愿望。最近好多个月以来(谁能知道确切地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上台阶时再也不是两个台阶两个台阶地奔跑上去了。他想,真可笑,从体力上来说,他感到还是原来那样。一切正在重新开始,这是毫无疑问的,体检肯定是多此一举。
可以说,德罗戈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恶化,如果骑马或者奔上台阶,肯定能够非常漂亮地完成。可是,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严重的是,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愿望,他在饭后宁可晒会儿太阳而不是到砂石地上来回奔跑。重要的是这个,只有这个主宰着过去的那些岁月。
咳,如果好好想一想的话,那可能是每次只登上一个小台阶的第一个晚上!他感到有点儿累,确实,他的头脑中有一个解不开的难题,他再也不想像通常那样去打牌(当然,过去有时也出现过由于偶然的情绪不佳而不奔上去玩的情况)。这样一个疑问距离他已经很近:这个晚上对于他来说是不是一个很伤心的晚上,在这一确切的时刻,在这些小台阶面前,他的青年时代是不是就这样结束了,第二天,没有任何特殊的原因,他是不是就再也不能回到原来的那一套旧习惯之中,就是后天、大后天也是如此,永远将是如此。
现在,德罗戈一边这样左思右想,一边顶着阳光骑着马走在那段很陡的小路上。那匹马有点儿累了,慢腾腾地走着。就在这时,谷地对面有人在喊他。
“上尉先生!”他听到有人在叫他,于是转过脸看着深谷对面的另外那条路,那边是一个年轻军官,也骑在马背上。他看不清是谁,但能看清军衔,是一名中尉。他想,也许是城堡内的另外一名军官,也像他一样休假后正要返回城堡。
“什么事?”乔瓦尼停下来,按规矩与对方打过招呼后这样问。他想,是什么原因会使这个中尉在这样一种场合以这么随便的口气喊叫他呢?
对方并没有回答。“什么事?”德罗戈再次大声问道,这次他的声音中透露出轻微不满的意味。
那个陌生中尉直挺挺地骑在马上,以手势表示回礼,然后一口气回答说:“没什么,只是想同您打个招呼!”
乔瓦尼觉得这样的解释有点儿愚蠢,几乎是一种冒犯,让人想到简直是在开玩笑。骑着马走半个小时才能到达桥头,到了桥头,两条路才会合到一起。有什么必要像小市民那样大呼小叫呢?
“您怎么称呼?”德罗戈大声问。
“莫罗中尉!”对方回答,或者是,上尉觉得好像是这么个姓氏。他想,是莫罗中尉吗?城堡中没有一个人姓这个姓啊。也许是新来服役的一个军官?
只是到这时他才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日子,那一天他前来服役,第一次向城堡攀登,正是在谷地的这个位置遇到了奥尔蒂斯上尉;他也想到,那时他也是急于要同路上遇到的一个人打招呼;他还想起了穿越谷地时的令人尴尬的对话,只是在想到这些之后才有一种被深深地打动的感觉,内心涌现出一种痛苦的共鸣。
他想,太像那天的情景了,不同的只是,角色换了,现在是他德罗戈,是他这个老上尉到巴斯蒂亚尼城堡去,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上百次,而那个叫作莫罗的新中尉是个陌生人。德罗戈知道,整整一代人就这样转眼之间就消失了,他已经活到生命的最高峰,进入了老年人的行列,在那个行列中,在遥远的那一天,他觉得就有那个奥尔蒂斯。乔瓦尼已经四十多岁,什么好事都没有遇上,没有子女,在这个世界上是名副其实的孑然一身。他看看四周,四下里空无一人,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命运确实是在走下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