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第3/4页)

“我还可以烫得更快,”他解释道,“只要你的熨斗再烫些就成。”

她可以为,他这时手里使着的熨斗已经比她自己曾经胆敢用过的烫得多了。

“你的喷水法完全不对头,”他接着责难道。“看好,我来教你怎样喷水。要紧的是要用力。你要烫得快,喷起水来就得用些力。”

他从地下室的柴堆上弄来一只木箱,在上面装上一个盖子,还从西尔瓦家那帮孩子收集了预备卖给旧货商的废铁中拣了一些。把刚喷好水的衣裳放进箱子,盖上木盖,拿熨斗压住,这工具就完成了,可以使用了。

“你且瞧我的,玛丽亚,”他说着,就把衣裳剥掉,光穿着汗衫,一把抓起一只他所谓“真正好算烫的”熨斗。

“他烫好了衣裳,就洗毛料的东西,”她事后对人说。“他说,‘玛丽亚啊,你真是个大傻瓜。我来洗毛料的东西给你瞧,’他就洗给我瞧。十分钟,他就做好了那架机器——一只大桶、一个轮毂、两根杆子,就这么些。”

马丁这装置是在雪莱温泉馆从乔埃那儿学来的。一个旧轮毂,装在一根竖直的杆子下端,就是一块压板。再把这压板钉牢在一根装在厨房椽子上的弹簧杆上,这样,轮毂在桶里的毛织品上压呀压的,他只消用一只手,就能把它们拍打个够。

“玛丽亚再不用洗毛料的东西啦,”她讲到末了老是这么说。“我叫孩子们去使用那根杆子、那个轮毂和那只桶。马丁先生真是个聪明人。”

可是,正因为他在她厨房里的洗衣作里出色地干了一番,并且改进了设备,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了。她一向在想象中给他披上迷人的传奇色彩,如今知道他原来当过洗衣匠,在这冷酷的事实照耀之下,这种色彩烟消云散了。他所有的书本,乘了马车前来,或者带了许许多多瓶威士忌来拜访他的贵客们,都没什么大不了啦。他到底也不过是个工人,跟她自己的阶级和地位是一样的。他比以前更富有人性,更容易接近了,可就是他不再是个谜了。

马丁和他的亲戚愈来愈疏远了。希金波森先生没来由地攻击他以后,赫尔曼·冯·施米特先生马上也跟他摊牌了。运气很好,马丁卖掉了几篇短篇小说、几首打油诗和几则笑话,因此一时很阔绰,很宽裕。他不但把欠的账还清了一部分,手头还留下不少钱,足够把那套黑衣裳和自行车都赎回来。自行车上的踏脚杆扭歪了,需要修理,为了表示对他未来的妹夫亲热起见,他把它送进了冯·施米特的铺子。

当天下午,一个小孩子就把自行车送回来,使马丁很高兴。马丁根据这不寻常的恩惠得出结论,冯·施米特也打算跟他亲热呢。修好的自行车一般总得自己去拿的呀。可是他把自行车仔细一看,却发现根本没有修。隔了一会儿,他打电话给他妹妹的未婚夫,才知道对方在“无论哪方面、哪种情况之下”都不愿跟他有任何来往。

“赫尔曼·冯·施米特哪,”马丁兴高采烈地答道,“我真巴不得跑来朝你那荷兰鼻子上打一拳呢。”

“你敢踏进我的铺子,”对方回答,“我就去叫警察。我还要让你吃点苦头。哼,我明白你是怎么样的人,你可别跟我来无理取闹。我跟你这号人绝对不愿有什么来往。你是个二流子,就是这么回事,我可没有瞎眼。你休想为了我要娶你的妹子,就揩我的油。你干吗不去工作,老老实实挣钱过活呢?回答我!”

马丁的人生观主宰着他,把他的怒火打消了,他诧异得直感到好笑,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把耳机挂上。可是好笑的感觉一过去,反应就来了,于是一阵寂寞感压上他的心头。谁也不了解他,似乎谁也不喜欢他,除了勃力森登,可是勃力森登失踪了,到底在哪里,只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