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次谈话(第4/7页)

薛宇、李向华也穿着一样的短袖衬衫。

李向华用说不清冷淡还是热情的声音叫了我一声:

“吕月月。”

薛宇没有说话,他瞪大眼睛看我的脸,又看我身上这套时髦的新装。

我惊愕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我明白他们是我召来的。可我差不多已经忘了昨夜的电话,我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李向华和我像办公事一样地握了手,又用同样例行公事的口气问:“你没事吧?”

我机械地说我没事。

不知什么时候凉茶店外已停了一辆后开门的面包车,我眼睁睁地看见外面的便衣把潘小伟狠狠地推上去了。李向华对我摆一下头,说:“走吧。”

我好不容易才挪动麻木的双腿,懵懵懂懂跟他们出了凉茶店,上了面包车。在车门砰然关上的刹那,我看到了散落一地的红透的玫瑰花。

面包车的座位设在左右两边,我和李向华、薛宇对面坐着。潘小伟在里边被两个便衣压制着坐在中间的地上,手腕子上已戴了亮晶晶的铐子。也许是第一次戴手铐,所以他很不自然地支棱着两条胳膊。他惊异地看着我,看我和这些从天而降的便衣们像自家人像同志一样高高在上地坐在一起。李向华说:“我们还算快吧。我和小薛刘保华一直在广州呢。处里一接到你的电话,马上就通知我们了,从广州赶到这儿,也就两个小时的路。”

接着他又把车上广东省公安厅和珠海市公安局的人介绍给我。

这一切都公开在潘小伟的面前,他近在咫尺可我不敢看他的脸!

车子转了一个弯,进了三水镇的派出所。

在派出所他们领我进了所长的办公室,潘小伟被押在哪里我不知道。派出所的所长听说我是自己人,热情地像款待打入匪巢的地下英雄胜利归来那样沏茶倒水开冷饮。薛宇一言不发地帮他忙活,帮他把水端给我。我看出他一直想和我说话但似乎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队长问我:“那几个人呢,他们在哪儿?”

我一愣:“谁?”

“和潘小伟一起的。”

“你是说他大哥?”

“潘大伟也在这儿吗?”

“在。”

“在哪儿?他们到底几个人?”

“不算潘小伟,一共四个,在镇子边上一个本地人的家里藏着。那个本地人今天上午出去了。”

“他们带枪吗?”

“带。”

“好。”李向华站起来,不假迟疑地对派出所所长说:“把你的人全叫上,有多少人?”

派出所所长想了一下:“现在能拉出去的,连我在内,十来个人吧。”

李队长说:“好,加上省厅和珠海市局的,一共二十来人,对付他们四个没问题了。”

省公安厅的同志同意马上行动,但建议同时通知附近的武警部队派人增援。珠海来的同志也说这些人毕竟是黑社会,亡命性大,手里又有人命案,因此有可能要拼个鱼死网破……

李队长说好,那就这样干吧。

我听着,我知道也许不可逆转地,要开枪流血了。我心里打抖。我心里想着,潘小伟……

省厅的人说,应该带上潘小伟,万一潘大伟负隅顽抗,不肯就范,可以叫他弟弟做做工作。李向华马上同意,说潘小伟和他哥哥不一样,是可以争取的对象,我们和他接触了十多天了,了解。

于是,带来了潘小伟,为了体现政策,为了争取工作,把手铐摘了。李向华对他的态度软多了。薛宇给他倒了水,态度也还可以,一点没有公报私仇的意思。

其实并没有喝水的时间,大家便往门外走,上了面包车和吉普车。李队长问我,月月你去吗?我看他们带上了潘小伟,所以我说,去!

我跟他们上了车,人多,三辆车都超载而行。

路上,他们或义正辞严或连哄带劝,向潘小伟指明出路,交待政策,做离心工作。潘小伟自被抓后我没听他说过一句话。他坐在车上(这时已经让他坐在座位上了)只用眼睛看我,一动不动地盯着我,他眼里充满了泪水,但不流。